朱门锦绣 作者:秣陵树
98:人生如戏戏若人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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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计闻声从旁边的房间里捧出一物来,定睛一看,恰是那已经碎了的唐三彩骆驼陶俑。
那书生大惊失色,手脚冰冷,嘴唇不住地哆嗦着,顿时语无伦次,只得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不是摔碎了吗?怎么会……”
念远直起身来,慢慢走到那书生面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当票,淡淡一笑,用满含嘲讽的眸子逼视着他,嘴角微翘:“方才摔的那宝贝可比你这个更假。”
那书生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赶紧抢过那彩陶,慌里慌张地就向外跑去。
荫松一边笑道:“戚公子,您慢走,当心脚底下啊。您抱着的可是稀世奇珍呢。”一边悄悄地伸出腿去。
那书生脚下一绊,顿时失了重心,慌忙扶住旁边的木栏杆,手里的物什却一骨碌顺着楼梯滚落下去,重重地砸在石地上。
那书生也不顾碎了一地的彩陶,一溜烟似地冲出门去消失在人海中。
荫松追在后面哈哈笑道:“戚公子,不是嘱咐了您要小心一点嘛。瞧瞧,这可再没有另一件假宝贝了呢。”
雨霏自屏风后转出,笑盈盈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子陵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真是教人叹为观止呢。”
念远摇头苦笑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其实商家最讲究个和气生财,本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若不是他们太过分使出这般低三下四的伎俩想要欺到咱们头上来,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回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雨霏微蹙秀眉,心中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安,因问道:“莫非那边又不安分了。是肖氏还是同心居那两位?”
念远伸出手去,轻轻儿拉了雨霏坐下,又体贴地为她添了一盏梅子汤,这才不以为意地答道:“怕是都脱不了干系。好了,带你过来看这出滑稽戏只是为了散心的,若凭空给你添烦恼,岂不是我的罪过。”
雨霏见他不愿意多谈,便也不再多问,遂笑而言它:“今日子陵可真教我大开眼界!想不到你不仅通兵法,就连这鉴赏金石古玩也别有一番心得呢。连那些成日家在古董字画里打转的清贵们都只能甘拜下风了。”
念远轻轻刮了一下雨霏小巧的鼻翼,笑道:“霏儿真是太夸奖我了。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收集古玩珍奇不过是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罢了。真正懂得它们价值的又能有几人?其实我也没有那本事。这回只是机缘凑巧罢了。这唐三彩的真品我曾经在外祖父的书房里见过,听说那是他花了十万两黄金从一个盗墓者手中买下的。也是因我不小心失手打碎了那件价值不菲的珍宝,被外祖父罚跪在花园,这才遇着了三皇兄得以义结金兰。说起来这唐三彩可真是改变我命运的宝贝呢。”
雨霏乃叹道:“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陶俑背后竟然牵扯着这么多的故事。”
一口难说两家话,话分两边是正理。肖夫人这时也从魏昌家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起末,登时怒极攻心,气得说话都喘着气儿,连声喝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丁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只会白吃饭干长,到底有没有脑子,平白地被那小畜生给耍了。”
细长的指甲直戳到魏昌家的脑门,因怒道:“你这没用的老货。瞧瞧你出的馊点子。这下可好银子没凑足反倒白白损失了五百两。那可是老娘最后的压箱底儿。就是卖了你一家子也还不起。”
魏昌家的唯唯诺诺跪在地上不敢还嘴,只能委屈地抽噎着,憋得肩头一抖一抖的,好一会儿方低声嘟囔道:“奴婢还不全都为了太太。这人还是我自个儿掏腰包花了三两银子好容易才找来的呢。”
肖夫人耳尖,听了这话,越发怒不可遏起来,一扬手便将紫漆描金花卉纹葵花式桌上的粉彩小茶盅向着魏昌家的劈头盖脸扔了过去:“那是你蠢,找的也是个蠢钝如猪的贱胚子。还三两银子,我看他连三个铜板都不值。啊……我倒还没跟你算账呢,什么样的破玩意儿竟值五百两银子,莫不是你这黑心娼妇自个儿偷藏起来了吧。”
魏昌家的心里确是有鬼,暗道:太太怎么如此明,难不成真的知晓自个儿偷偷昧下了其中的二百两?因偷眼瞧见肖夫人那被戾气填满森可怖眼光如箭一般似乎能刺穿自个儿心脏,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不……不是……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啊。这不是想着买个像样点的免得被人看出来嘛。奴婢若有一丁点儿私心就叫老天爷劈死我。”
肖夫人横眉冷对,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儿,张口呸道:“扯你娘的臊。别教我大口啐你。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这会子也懒得跟你费嘴皮子,趁早儿交出来,不然立马找人来打断你的贼手。”
正在说话间,忽听得窗外有人回道:“太太,侯爷使人来传话儿,请你过去一趟。”
肖夫人闻言怒吼道:“催什么催?我还没不中用呢,用不着你们一个个跟催命似的。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出去告诉他,我这里一个子儿也没有。侯爷若是急,索把我和几个孩子通通卖了吧。”
说罢,心里的怒火儿不消反涨:暗香阁那一对怎么那么好命,回回都能教他们躲过去。反倒是自己几次交手下来处处落了下风。这会子好容易想出这么个瞒天过海的法子,却被他们轻轻松松地化解于无形。倒是弄得自个儿‘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填进去最后一点儿体己不说,又添了一肚子的气。这两口子莫非是天生的煞星不成,偏偏和自己作对。想想一个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一个是新贵得宠的世子,难道自个儿和仁儿、礼儿就要永远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不得翻生了不成?侯爷就只把自己当做是散财童子一般恨不得抽筋剥皮盘剥干净,脾气执拗、阳怪气的婆母不几日也要回府,真是内忧外患,想自个儿纵横府里这么多年,何曾有过这等尴尬的处境,这样漫长而煎熬的日子正如戏文里唱的那样:“此间日夕,惟以泪洗面耳”。
不!自己却不是一个认命的女人,也绝不能是一个懦弱的女人,这十几年来辛苦经营的一切决不能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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