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车队长晃了晃脑袋,牙疼扰的他头也跟着疼,但这会儿他并不糊涂。
一大堆人冲进车队宿舍,见着反抗的人就打,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拿些“补助”就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而表现的比那个拔牙混蛋还狠厉的李学武自然让他更信服。
尤其是看着屋里的两个小年轻对这个疤脸男人的态度,更是觉得这个人有着放过他的权利。
“关东有个儿子”
车队长哆嗦着下巴,只要他说出这个消息,眼前这些人如果不能把关东绳之以法,那关东一定会把他干掉。
“在钢城一中学,名字应该叫关海山”
“什么叫应该啊?”
李学武特别反感这种含糊的词汇出现在任务执行的表达中,这会儿给他不稳定的感受。
有的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有可能的。
见着李学武皱眉头,车队长急声解释道:“我也是听了一嘴,能记住还是因为这个名字倒着念是个地名,不然我哪里会注意这个”。
李学武盯着车队长的眼睛和表情看了一阵,随后再次问出了最初的问题:“关东,会不会跑?”
“不知道”
车队长很是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后便跟李学武解释道:“我对他的了解真的不多的,我要是骗您,您再问我他从哪里跑,我怎么回答您啊”。
听到这个回答,李学武倒是挑了挑眉头,道:“你要是真能把这份聪明用对地方,也不至于有这么一天了”。
“您说了会帮我的”
车队长见李学武这么说,像是落水的死狗,焦急地恳求着:“我真的是听命令办事的,求您帮帮我吧”。
“放心”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开口道:“你看看我,即使想问你些什么的时候都不会选择伤害你的手段”。
车队长:“……”
想到刚才自己都要尿失禁了,这人却说没伤害自己,车队长也不知道这人哪句话说的是真的了。
“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相信我,我是个好人”
李学武一边解释着,一边对着纪监的干部点点头,转身往出走。
刚一开门,却是瞧见刚才在这边的调查部的小年轻乐呵呵地从对面儿出来。
“李处长”
“捡着啥了,乐成这样”
李学武出了屋,回手带上了门,持续封闭的空间会给犯人一种隔离感。
“没,就是觉得您这招儿管用”
小年轻的显然刚才在对面实验了,结果看来还不错。
李学武看了看他,问道:“你们没学过这个?老祖宗的手艺了”。
“嗨~我们科长说审讯具有时效性,越简单、越方便、越实惠的才好”
小年轻也许是刚参加工作,遇到这种案子有点儿兴奋,跟外人不能说,跟李学武这个领导便有些表现欲望。
“您这招儿虽然效果好,但我们都是出门在外的,兜里踹个钳子和您这又是水的又是毛巾的比……嘿嘿嘿,钳子不仅能拔牙不是”。
李学武看了看小伙子,点点头,道:“你们科长说的是对的”。
点评完这一句,李学武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废话,拉了小伙子交代道:“跟你们科长说,关东有个儿子,叫关海山,在钢城一中学念书,找到他,监视起来”。
“明白”
这年轻人虽然爱说,但办起事情来却是麻利,听了李学武的话紧忙往调度办公室跑去了。
李学武没打算参与姬卫东他们的抓捕,所以交代完又去其他审讯室转了起来。
现在正在审讯的都是相关窝点儿的负责人一级的,就比如那个车队长。
其他的次要人员都还上着铐子,或者腰带捆着手被羁押着。
为了防止出现突发状况,李学武也一直没上楼休息,王淑敏给李学武准备的房间根本没用上。
“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王淑敏看着换了睡衣坐在床边揉额头的董书记问了一句,随后关心地劝道:“毕竟喝了那么多酒,明早胃该难受了”。
“不用了,太麻烦”
董文学踢了拖鞋,斜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想着刚才跟李学武所谈的事情。
许是酒喝的有点儿多,又在想事情,头一阵一阵的痛,回来后虽然用热毛巾擦了脸,但仍然没有得到缓解。
“我来吧”
王淑敏沏了一杯浓茶放在了床头边,挨着董文学坐在了床头。
嘴上说了一句,手已经捏在了董文学的额头。
闻着身边传来的阵阵桂花香,董文学叹了一口气。
古人都羡慕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浪漫生活,其实他也很向往之。
从小他就喜欢读书,无论是什么,总能捧着读上一整天。
这也养成了他温文尔雅的性格和待人处事的态度,当初韩殊就是看上了他的书生意气,两人这才走到了一起。
虽然工作在轧钢厂,作为青年干部的榜样,仕途走的可谓是顺风顺水。
当然了,不能跟李学武这种“亡命之徒”做对比,三十一岁的正处级,足可以睥睨很多人了。
但他还是怀念上学读书时候的日子,更向往闲适的,没有这么多杂务的生活。
初临钢城,一锅乱粥等着他收拾,个人的生活也是一团糟。
在家的时候还有韩殊帮着整理和伺候着,来了这边却是处处不自在。
虽然他不讲究这些,但书记的白衬衫,黑领子,却是成了机关里的趣谈。
这个时候王淑敏便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起初还只是帮着他洗洗衣服,打个洗脚水啥的,后来他的衣物和生活便都习惯了王淑敏的存在。
男人,有女人和没有女人在身边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尤其是董文学这种生活品质上的巨人,动手能力上的矮子。
好像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样子,一如习惯于每天不用考虑就有合适衣服穿的日子。
“累了吧,去休息吧”
董文学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头痛减轻了很多,便劝了一句。
有些关系就像是大烟一样,避之不及,知道是不好的,不对的,却对已经发生的默认了,反而要推一推。
王淑敏能感受到董文学的心思,她是个敏感的姑娘。
手上的动作仅仅是顿了一顿,却又再次揉捏了起来。
“不累,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唉~”
董文学再次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正在揉捏自己额头的手。
王淑敏被董文学这两声叹息惹得眼圈红了红,抽了一下鼻子,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李副处长,是您的学生?”
刚才李学武和董文学在前台左近道的别,所以王淑敏也听清楚了李学武对董文学的称呼。
她倒是很惊讶于李学武和董文学的这种关系,毕竟看着两人的年龄差距也不是很大,又没听说过董文学有从教的经历。
倒是董文学的爱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学老师。
但李学武已经是副处长了,不可能是上学的学生,所以捡着这个不惹董文学反感的话题问了。
“嗯”
董文学应了一声,缓了几秒钟,这才解释道:“工作上的一种关系,不过他确实是小殊的学生”。
有些话董文学并没有避讳王淑敏,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顿了顿,补充道:“他还在上大学”。
“那他可真厉害”
王淑敏小心地看了董文学一眼,嘴里试探着李学武的情况。
董文学倒是没在乎王淑敏的小心思,直接道出李学武和自己妻子的关系,也是没想瞒着她。
不过这个姑娘厉害之处就在于,她从来不主动谈及和问起韩殊的事情,即使董文学说了,也是巧妙地转移过去。
就像现在,董文学已经开口了,王淑敏却拐到李学武那边去了。
“保卫处的干部都这么威武的嘛?”
王淑敏略微低了低头,好遮挡住头顶的灯光,不让董文学的眼睛受刺激。
董文学听到这个,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呢?看着也吓人?”
“哪有~”
王淑敏的语气很轻柔,好似这春日的晚风,扰的人耳朵直痒痒。
“要不我怎么问呢,我还以为你以前真当过老师呢”。
“呵呵,保卫干部,还是严肃的好”
董文学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评论李学武的面相,他在副处长的位置上时也想更严肃些,只不过有付斌这样的干部,没有他发挥的空间罢了。
“他就很严肃,看着有点儿吓人”
王淑敏听见董文学用严肃这个词替换了自己的威严,也觉得刚才自己表达的不恰当,所以这会儿也是学着董文学的话说了。
她的文化不高,才念完了小学,许是有些自卑,所以特别仰慕有文化的人。
董文学给她的印象,更多的是一个学者,或者说是文艺的领导者。
书桌上的书她是看也看不进去的,这倒不是认不认识字,单纯的看不懂。
有的时候,不是文字限制了一个人的学习高度,而是那些文字就在那儿,你想学都学不懂,学不会。
每当董文学看书的时候,她都像是看一座高山一般,仰望着,羡慕着,好想走过去,亲近他。
董文学知道王淑敏喜欢自己,他也很享受这种崇拜和迷恋。
但这种享受让他既警惕,又无奈。
“他也是个年轻人,也有活泼的一面”
董文学解释了一句,随后拍了拍头上的小手,睁开眼睛却是看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好了”
不忍直视,董文学再次闭上眼睛,粗粗地呼了一口气,道:“回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
“好”
王淑敏知道自己的位置,山太高了,只是站在山脚都让她提不起反驳的心思。
董文学忽远忽近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也只能把这些归咎于李学武的到来,让董文学不敢亲近她。
起身帮着董文学盖了被子,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关了灯。
三楼,走廊里的灯光不算太亮,钨丝灯光显得有些昏黄。
王淑敏看了隔壁房间一眼,这才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往楼下去了。
她在招待所是有宿舍的,因为长期值班,招待所的所长更是给她安排了单人间。
有些安排和眼神的意味深长不足以让她动容,倒是远方的来客,让这个小小的服务员心绪不宁。
皮鞋跟磕在楼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明显。
再转过一道楼梯便是一楼大厅,王淑敏心里想着事情,却是没觉得她这么快便下了一楼。
“呀!”
刚转过楼梯平台,却是瞧见一楼大厅的楼梯口闪出一道人影,吓的王淑敏紧忙抓住了扶手,这才没有摔倒。
可嘴里的惊讶声却是在看见楼下那一道犀利的眼神后被她自己用手捂住,随之戛然而止。
灯光再昏黄,王淑敏也认得出脸上有疤的是谁,那道犀利的目光更是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突出。
仿佛让她觉得,如果再敢发出声响,楼下的疤脸青年就会毫不犹豫都给她一枪。
“对……对不起”
王淑敏瞧见李学武瞪了自己一眼后便看向大厅,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她扶着楼梯缓了一下情绪,随后试着迈步往下走,同时胆战心惊地道了欠。
楼下的李学武并没有搭理她,还在看着大厅方向,这让从楼上下来的王淑敏更加的窘迫。
她是想跟李学武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有语言上的交流的,至少迈出这一步,总比每次看见他害怕强。
不得不说这个姑娘有着非比常人的坚定信念和决心,只能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啊。
等她扶着楼梯扶手下到最后两步台阶,刚想再次跟李学武道歉,无意间顺着李学武的目光看向大厅的时候,却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急忙捂住嘴,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夜里十二点的大厅只有一个服务员值班,可这会儿却是躲在吧台里不敢往外看。
只因大厅里摆着的三具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
“处长”
许宁摆手示意保卫们散开,往李学武这边走了几步,看了一眼站在楼梯上捂着嘴的王淑敏,随后跟李学武轻声汇报道:“这是第二拨了,均为他杀,初步判断是钝器造成的致命伤害,脸部被刻意毁坏过,身体其他特征部位也遭到了毁坏”。
李学武眯着眼睛点点头,问道:“企业的?”
“是”
“姬卫东知道吗?”
“已经通知了”
“家属呢?”
“还没……”
“告知家属来认尸”
李学武收回看向尸体的目光,对着许宁开口道:“多通知一些家属,直系有利益关系的扣押,旁系的随意,给他们提供传播消息的方便”。
“明白”
许宁在李学武吩咐过后便对着身后摆了摆手,随后低声汇报道:“姬科长查到关海山的消息了”。
好像怕楼梯上的王淑敏听见似的,许宁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据电话局安排的人报告说有一通电话从关东家打出,告知一个人去码头,姬科长猜测这个人就是关海山”。
“码头?”
李学武吊着一只眼睛想了想,问道:“关海山控制住了吗?”
“还在监控中”
许宁解释道:“被控制的是关海山的保姆,据她交代关海山平时只是上学,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也没听说码头的消息”。
李学武看着大厅里正在收拾那些破碎尸体的保卫,大脑在急速运转。
后手,是一个成熟正治人物必备的生存技能,李学武不相信关东没有后手。
同时,李学武也对当前所掌握的所有线索表示怀疑。
“今晚关海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携带行李,只是说去同学家玩,晚点儿就回来”
许宁知道李学武在思考,所以声音放的很慢,也很清晰。
同样明白李学武当前状况的王淑敏站在楼梯处一动都不敢动,尸体的视觉冲击她已经渐渐的缓和了过来。
可许宁刚才所说的话却是让她的背后冷汗直冒,虽然没有听到清楚,但李学武对于尸体的漠视和随后的交代,让她想到了一个不好的词。
冷血……。
“不对啊~”
李学武眯着眼睛看着安静的大厅,嘴里嘀咕道:“保~姆~能帮着关东单独居住带孩子?”
“不算是孩子了”
许宁提醒道:“高中二年级,十九岁了”。
“那就更不对了”
李学武左眼还眯着,右眼却是微微抬起,反问道:“你十九岁的时候晚上出去玩儿还跟家里人说嘛?”
“这……”
许宁也是迟疑了,他十九岁的时候都上班了,正是肆意放纵的时候,家里人哪里会抓到他的影子。
“也许这是个好孩子?跟同学关系好?”
李学武看了看许宁,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微微歪了歪脑袋,问道:“十九了,还特么念高二,你管这叫好孩子?怕不是学龄比特么校长工龄还长了”。
“唔~”
站在楼梯上的王淑敏听见这话急忙捂住了嘴,刚才她差点破了防。
适才董文学还说李学武有活泼的一面,别的不清楚,在办案的时候这种土匪气息倒是让王淑敏惊讶异常。
李学武没搭理楼梯上的服务员,对着许宁交代道:“赶紧通知姬卫东,好好审一审这个保姆,这个女人不正常,我就没听说哪家的孩子跟保姆保证什么时候回家的”。
“处长”
许宁挑了挑眉毛,道:“人已经在押来这边的路上了,您看是……?”
“我来审”
李学武应了一声,随后叮嘱道:“告诉姬卫东,码头,不一定就是码头,这个儿子,也不一定就是亲儿子,即使是特么亲的,也不一定就真的一起跑”。
许宁听见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据说还是李学武审问出来的。
本以为揪住关东的软肋,就能锁定关东的行踪,却是没想到李学武自己都怀疑这条线索。
李学武知道许宁正在想什么,晃了晃下巴,挑了头左眼道:“告诉姬卫东,除非明确判定关东要跑,除非看着他上船,或者上特么什么玩意儿,否则在最后的时间期限前不要动他”。
“明白”
许宁很是清晰地应了一声,李学武要钓鱼的意思很明显,姬卫东就像一条狗一样死死地盯着关东,他跟李学武的想法是一样的,一个副市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更满足不了向允年这些人的胃口。
看着许宁转身往外面小跑而去,李学武驻足看了几眼,随后便迈步往前走去。
他今晚睡不了,审讯区那边接连传来的消息,有重要的会在第一时间传递给抓捕一线。
现在进行的是第二个时间段,抓捕方向也转换成为了企业内部所涉及到的干部。
因为住所分散,所以进度不是很快,加上几个市里的重要目标需要蹲守,今晚注定要忙个通宵。
大厅的地面上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不过李学武无心处理这些,走到休息区的沙发上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从下火车的那一刻起,李学武就在忙,连轴转的那种忙,这不禁让他感慨,到底是来躲债了,还是特么讨债了。
“李副处长,您喝茶”
李学武在沙发上躺靠没多久,一个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那个董文学的服务员,端着一杯茶,有些小心地看着自己。
看见李学武睁开眼睛,王淑敏便不敢再往前走了,端着手里的热茶隔着李学武许有两米远。
李学武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伸手点了点茶几。
“谢谢”
“不客气”
见着李学武舒了一口气,重新合上眼睛躺靠在沙发上,王淑敏的心里紧绷的弦也松了松。
迈着步子,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随后犹豫了一下,问道:“董书记已经在楼上给您安排好了房间……”
李学武再次睁开了眼睛,打量了这个服务员一眼,问道:“你是钢城本地的吗?”
“啊?”
王淑敏没想到李学武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是,我是钢城的李副处长”。
李学武点了点头,再次问道:“打个比方说,你有很多钱,金银珠宝,古董玉石,现在你遇到了生命危险,你该怎么做?”
“啊?”
王淑敏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李学武的问题越来越怪,什么金银……这…这跟她有啥关系?
李学武合上眼睛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地想着,嘴里念叨着:“如果我有这些东西,我现在遇到了生命危险,我应该……”
“我……我恐怕不会跑……”
就在李学武念叨着不再搭理她的时候,王淑敏仔细考虑着李学武的问题,她是极力想要帮上李学武的。
原因无他,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让董文学为难。
“至少不会跑很远吧”
王淑敏看着再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李学武,有些胆怯地说道:“因为现在是黑天,外面怕不是……”
“是嘛?”
李学武挑着眉毛突然笑了笑,点点头,认同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我也是胡乱说的”
猛然听见李学武的夸赞,王淑敏紧忙摆了摆手,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李学武倒是不以为意地看了看茶几上的那杯茶,随后问道:“你工作几年了”。
说着话还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让王淑敏坐。
既然想找自己说话,那就坐下好好说,反正时间还有一点儿。
王淑敏紧张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一边在李学武示意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回道:“三年了”。
“哦~”
李学武点点头,一脸的和煦模样,嘴里也说着服务员岗位的辛苦。
突然发现李学武变得和善起来,反倒让王淑敏有些不自在。
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她还有可能觉得李学武就是这样的人呢。
可她眼睁睁看着李学武是怎么办案的,哪里还敢相信李学武脸上现在挂着的一定就是本心的笑容。
李学武主动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涉及什么个人情况,无非就是炼钢厂招待所的事。
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调查部这些人在这边的情况,好像真的是在了解办案情况。
王淑敏心里的警觉一直都没有消散,虽然李学武并没有谈及她在意的那些事。
“您是不喜欢喝茶吗?”
见着李学武说了这么半天,茶几上的茶杯却是动也未动,王淑敏不由得问道:“要不我给您换杯热水吧”。
“甭麻烦了”
李学武笑着摆摆手,道:“一会儿还有工作要忙,反倒是你,早点休息吧,刚才如果吓到你了,给你说声抱歉”。
“不不不”
王淑敏摆了摆手,道:“案子重要,我们没什么的”。
说话间,一辆吉普车进了招待所的院儿,车灯照进大厅,让人不敢直视。
没一会儿,大厅的门被推开,两个保卫押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李处”
负责押运的保卫显然得了前面的命令,知道人要交给李学武,所以见到李学武坐在大厅,赶紧过来敬了一个礼。
李学武往他的身后看了看,很普通的妇女,个头还算可以,相貌一般,看着倒是有股子沉着气度。
保卫见李学武看了,便直接汇报道:“这是关海山的保姆,许处长说带给您”。
“嗯”
李学武没起身,抬手示意了一下王淑敏身侧的沙发,道:“带她过来坐”。
说完又对着王淑敏说道:“如果不着急休息的话,就多坐一会儿”。
本来李学武说让她去休息的时候她还想着在哪方面能再跟李学武多接触一下的。
可现在李学武不让她走了,她反而有些害怕,想要离开。
可是李学武的话都说了,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只好看着厂里的保卫将那个女人带来了这边。
“把铐子解开,坐”
李学武摆了一下手,随口吩咐了一句。
保卫看了李学武的腰上一眼,伸手解开了女人手上的铐子,随后按着她坐了下来。
“李处……”
“忙你们的吧”
李学武点了点头,示意保卫可以继续执行任务去了,说完伸手探了探面前的茶杯,随后推向了对面的女人。
“喝口茶,这是你身边的这位服务员同志准备的”
妇女看了李学武一眼,又顺着李学武的手势看了身边也有些紧张的服务员,最后见押送自己来的保卫都走了,大厅只剩他们几个,这才又看回了李学武。
“谢谢,我不渴”
王淑敏怕耽误了李学武的工作,不敢直视身边的女人,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所以即使观察,也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的看。
李学武没在意王淑敏的反应,只是对着女人的回复点了点头。
“随便聊聊,不要有什么压力”
李学武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真诚一些,语气随意地说道:“我来着京城,我叫李学武,怎么称呼你?”
妇女看了看李学武,虽然对面这人脸上的疤痕掩盖了一些年龄,但从她的判断,这个小伙子不超过二十五去。
就这么一个年轻人,却被押送自己来的保卫敬礼,并称为李处,那一定不是简单角色。
潜规则,不确定叫什么的,就叫领导,认识,不确定上面下来的干部什么职务,就称呼主任,或者干部。
现在明确在姓氏后面带着职务了,那一定是实权的人物。
“庹瑞芬”
“哦,这个姓氏倒不算常见”
李学武笑了笑,问道:“您是南方人嘛?川省的?”
“是”
庹瑞芬一直都在打量着李学武,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是要想一想再回答。
即使回答了,答案能简化也是尽量简化。
李学武看得出她的紧张和小心,但没太在意,用手轻轻敲了敲叠着的腿,道:“我有个战友就姓这个,他也是川省的,果城”。
“我父亲那一辈就来东北了”
庹瑞芬摇了摇头,谨慎地解释道:“他没再回过川省,我也没回去过,不太清楚那边的地名”。
自己的问题被怼了回来,李学武并没有觉得沮丧或者失败,敌人往往都很狡猾。
可越是狡猾的敌人,越是暴露了他谎言外衣下隐藏着的秘密。
“那咱们可以称为半个老乡了”
在王淑敏诧异的目光中,李学武语气自然地说道:“我奶是东北的,后来去的京城,现在我们家的官方语言还是东北话”。
庹瑞芬看着李学武开玩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配合李学武笑一笑,还是保持冷静的态度才更合适。
李学武套近乎的三板斧耍完,也该进入主题了。
“能介绍一下你的个人情况嘛?比如你的家人,包括父母,丈夫,孩子”
庹瑞芬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自己只是一个保姆,帮人家孩子洗洗衣服做做饭,即使人家的孩子有问题,问自己的家庭干什么?
即使能说得出来,可她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父母,已经去世了”
庹瑞芬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没嫁过人,一直是自己生活”。
李学武点点头,好像很理解的样子,不过还是追问道:“方便说一下原因嘛?”
说完将自己那本带着徽章的证件掏出来放在了茶几上,意思就是,我问的,你必须说,即使你撒谎也得回答我。
李学武不怕对方撒谎,谎言说的越多,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完善。
没有人能说一辈子谎话,总有出现漏洞的时候。
而李学武,自信能判断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咳~”
庹瑞芬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眼睛的余光看向身边的女服务员。
刚才这个女服务员在用余光观察着她,其实她也时不时地在观察这个女服务员。
即使这个女同志穿的是服务员的衣服,庹瑞芬也不认为她就真的是服务员。
不过自己跟对面警查聊了这么多,这个女同志倒是一副不专业的样子,倒是让她稍稍放松了对身边这人的警惕。
审讯就是这个样子,身边坐着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会给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如果审讯人员掌握的好,那便有可能出现意外的惊喜。
李学武也是本着有枣没枣踹它一脚的心理,周亚梅说过这个小技巧,他也就顺手用了。
没在乎这个庹瑞芬到底受没受到影响,但现在看,对方显然有些在乎了。
“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就耽误了”
庹瑞芬看过身边的女同志一眼后,略微低头回了一句,随后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解释道:“我的家庭出身不好,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也没有工作,一直就没找”。
李学武点点头,反正就是唠,总有你编不下去的一天。
“所以,您一直都没有过爱人,对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庹瑞芬抬起头看着李学武问了一句,不过看着李学武自信的表情,又有些紧张地眯了眯眼睛。
李学武的嘴角微微牵动,随后笑着说道:“其实我们家也是旧社会过来的,祖上八辈行医,所以我在当警查以前是个二手的中医”。
听到李学武不着调的自我介绍,庹瑞芬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手。
你告诉她现在有一种手段能检测出她有没有过爱人,生没生过孩子,她一定不大信服你。
但你跟她说自己是中医,请个脉,她一定不会给你手。
因为传统文化中的各种说道还充斥着当今的社会,吃香炉里的香灰来治病并不是个笑话。
中医,一个让人又信服,又不敢讳疾忌医的职业,因为他们有的时候能看清你很多问题。
就像现在,李学武笑呵呵地看着庹瑞芬,而庹瑞芬不敢再说下去了。
“知道为啥我没有带你去那边吗?”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有保卫站岗的隔离区,在庹瑞芬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的时候解释道:“因为你并不需要我动用非常规手段,让你开口只需要一句话”。
王淑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学武,她坐在这儿也听了个大概,虽然糊涂着,但也知道这是个犯人。
可李学武为啥明明知道怎么让她开口,却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而李学武盯着庹瑞芬的眼睛,很自信,语气很轻松地说道:“关海山死了”。
“不可能!”
李学武的话让庹瑞芬坐不住了,她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了大厅里的血迹,但她不认为就是关海山的。
现在也是,即使李学武说了,她也不认为就是真的。
李学武则是笑了笑,捡起茶几上的证件,眯着一只眼睛问道:“你知道关海山之于关东代表着什么,对吧?那你知道关东当前的处境吗?”
庹瑞芬就站在那,盯着李学武的眼睛看着,好像要从李学武的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
可她有些紧张了,因为李学武的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从没有过变换。
“我们能找到关海山,我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聊天,其实你也已经猜到了一些对吧?”
李学武没给庹瑞芬反应的时间,一句一句地追着说道:“给关海山打去电话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定不是关海山的母亲,对吧?”
“那么码头”
就在庹瑞芬的手开始抖的时候,李学武认真地问道:“你认为关东会去吗?”
庹瑞芬身子微微后撤,用腿弯靠在了沙发上,嘴里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洗衣……”
“不,你知道”
李学武盯着庹瑞芬的表情道:“你知道关海山出门是干什么去了,因为他要出去玩就不会那个时间点儿,而且是接了电话走,这是约定好的是吧?”
庹瑞芬感觉李学武是在套她的话,不敢再看李学武的眼睛,躲闪着,却是又看到了大厅的那一滩血迹。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那一定不是关海山的,一定不是。
可即使她明知那些血迹不是关海山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的颤栗。
因为夜色吞没的身影,是她十几年的心血,一句没有道别的留言,怎么能让她放心。
“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让我们找到呢”
李学武的声音就像魔咒一般,即使庹瑞芬不愿意听,也时时刻刻往她的耳朵里面钻去。
“你能猜到的,我们的人追在关海山的身后会让他做出抉择的,二选一,并不难,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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