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我弄出来的,他要找也该找我的麻烦。」
塞文站起来,「走吧,威尔斯,我有些意外他要找我,不过……虽然他可能杀了我,但是我想到能再看看他,我还是挺高兴的。」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德安家。
车开到半路上的时候,威尔斯忍不住问,「我还是想不明白,塞文,你说韦森会杀了你……你不会……」他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把我们老大给上了吧?」
塞文看着窗外,没有任何反应。
威尔斯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大叫道,「回答问题,混蛋!说你不是的!」
塞文转过头,表情惊讶,「哦,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塞文!」
塞文幽幽叹了口气,阳光下他的侧面好看得惊人。「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啊?」
威尔斯把脑袋放在方向盘上,绝望地呻吟,「他会杀了你的,也会杀了我。上帝啊,我出的什么馊主意,让你去代替杰呢,至少把老板交给你之前也该约法三章什么的啊,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我一天给你一百块钱不是拜托你来上我们老板的。」
塞文慢吞吞地说,「你也别太紧张啊,那是他主动要求的,是男人都拒绝不了的,我是说有这个爱好的男人……」
「他在生病好不好!」威尔斯大叫,「男妓不是都该在下面的吗,为什么你偏偏要在上面呢――」
「那是你对我的工作有误会,同性恋里也有很多0号啊,」塞文说,「而且我的服务也会面对女性的。」
「怎么办,我死定了――」
塞文拍拍他的肩膀,「别要死要活的,有什么事我扛了,好吗?我们现在去找他,我太想见他了。虽然他很可能会杀了我。」
幸好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
韦森的表情看上去的确很想杀了塞文,却是基于这个人冒充了杰兰三个多月,自己竟然毫无所觉。现在,即使他对那一百多天的记忆毫无印象,可竟然还能隐隐找到那种极度的幸福感,那是他追求了那么久的感觉。
那是属于他和杰在一起的幸福感,他不能原谅自己被欺骗。
他坐在那里,打量着塞文。威尔斯已经被请出去了,他一副万分紧张的样子,决定如此老板不发现就把那个事实隐瞒到底。
「你和杰一点也不像。」韦森冷冷地说,「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五官的线条,眼神给人的感觉,和他完全不一样。我怎么会把他误认为你呢。」
他拿出那个坠子,「就因为这个?」
塞文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他对这个人充满爱意,他那么的疯狂和容易受伤,丝毫不懂得自我保护,早些时候他总是担心他梦醒后,要怎么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现在他看到了,可是他并不想看。那双眼睛难道是「恢复」的样子吗?再没有那些幸福和满足,只有冷硬与绝望。
「我想,我是再也找不到杰了。」韦森说。
塞文不说话。
坠子从韦森的手上落了下来,他小心地低头把它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放进口袋。「我今天早上突然想,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杰了。」他说。
塞文看着他,他觉得很想哭,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悲伤。
韦森突然走过来,一把揪起他的长发,把他推到墙上,直视那双黑眼睛,「你那是什么眼神?」他问,他知道他想做出恶狠狠的样子来,可他只能从里面看到悲伤。
「我很抱歉,」塞文说,「我本希望我可以……再多帮你一些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个人凶猛地吻住他,没有感情,只有发泄的力量。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半提起来,那个人疯狂地吻着他,并不是基于激情,只是基于愤怒,和绝望。
他被翻过来,面部紧贴着冰冷的墙,长裤被褪了下来。塞文皱了下眉,韦森弄得他有些疼,他太粗暴了。
「我该怎么才能生存下去?」他感到那个人在问,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他的心里在不停的问,痛苦而绝望。――「上帝啊,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该怎么才能生存下去?」
「你真的……很爱他吧……」塞文说,巨大的痛楚贯穿了他的身体。
塞文醒来的时候,威尔斯坐在旁边,用送丧般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塞文说,「我死了吗?躺在这里的其实是我的尸体,而我的灵魂在和你说话?」
威尔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逗我笑,我现在很难过。」
「行了,你别联想太多,我偶尔会碰到性虐待狂的客人,这算不上什么。」塞文摆摆手,他可以感到下半身的剧痛,但应该被清理过,不至于发炎。
「韦森发现你上了他,所以大发雷霆了吗?他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哦……」塞文笑笑,「如果是,倒好了。」
「啊?那他为什么……」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太痛苦了想宣泄一下……」塞文喃喃地说,是因为他梦醒后恐惧与绝望。他不知道杰不在了以后,他要怎么办。他叫我回来,是希望我可以帮帮他,也许因为他还记得那么一些幸福的片断。
可是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不行。
塞文看着天花板,天堂碎了,那个人已无路可走,他应对不了碎裂后的现实。
杰兰不在。
杰兰,求求你,我知道这不值得原谅,但你回来看看他。回来看看他。
韦森推开门走进来,他冷冷看了威尔斯一眼,「出去。」后者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塞文,沉默地离开。
韦森走过来,伸手松开领带,塞文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的动作利落而冷酷,他看不出一丝以前那个快乐的灵魂。他走过来,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好像他会奋力反抗一样把他按在床上,他的手指粗暴地撕裂他还没有愈合的伤口。
他的动作那么疯狂而毫无感情,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么沉默又恐怖。他的力量大得吓人,像是将死的人用尽了全力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没有用,我不是你的稻草,塞文想,你用再大的力量抓住我,也没有用,你还是会窒息而死。
醒来,真是件很痛苦的事啊,塞文躺在那里看天花板,当那个人在他身体里冲刺时,他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淡然处之,他只觉得疼,好疼,原来这是件可以这么疼的事啊。
晚一点的时候威尔斯进来了,现在韦森是泄完欲就走,再不会考虑陪他多呆一分钟,更不用说像以前那样一定要赖在他身边才会睡觉了。
那个人走到他身边,沉默地看着他,塞文露出一个微笑,「我自己可以清理,我很熟练。」
「其实我不想走的。」威尔斯忧郁地说。塞文扬了一下眉,身边的人继续说下去,倒有些像自言自语,「每次都是这样,我坐在杰旁边,他伤得那么重,沉默得可怕,然后韦森走进来,跟我说「出去」,我一点也不想出去!我想跟他大叫,告诉他杰不能再承受那种事的,你疯了,你会弄死他的,他不爱你,他是属于薇尔的,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固执!
「我希望杰离开这种可怕的生活,他凭什么要承受这些,他做错了什么!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只是不爱你,这难道是什么罪过吗――」
塞文看着他,哦,他是站在杰兰那一边的。
「可是我还是只能出去,因为他是我老板,他掌握我的未来和生死,我明明难受得要死,我还是只能沉默地走出去,把杰交给那个疯子……」他悲伤地看着他,「我不想再这样了,塞文,你离开吧,我可以帮你,回你的巴塞罗那去,现在的钱够你过上不错的生活了,你不该卷到这件事里来,这和你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塞文摇摇头,「不,我想留下来再看看他,虽然有点儿辛苦。我知道你是站在杰兰那边的,没有人站在韦森那边,他太疯狂了……可我是站在他那边的,我太喜欢他了。」
威尔斯愣了一下,然后他重重抹了把脸,强行露出一个笑容,「是吗。我想……也许每个人人生里都有一个人吧,但杰不是韦森的那个,他是薇尔的,他太爱薇尔了,我和你说过吗?那天我跟他在街上走,他突然跟我说……「看到了吗,威尔」,他指着远处我还看不大清楚的那个女孩儿,「我找到了,就是她」。薇尔是那种……」他笑起来,「有阳光、空气和水就能生活的女孩子,她会在那里哼着歌快乐地跳舞,杰总想去找他的天堂,看到薇尔那一刻,他的眼神让我知道他找到了……我一直很羡慕他们,好像言情小说一样幸福的一对儿。我……喜欢薇尔,很喜欢她,」他捂着嘴,像是哭出来了,「但我更喜欢和杰在一起的她,喜欢看他们恩恩爱爱的说话……让我看到……这个烂地方,还有天堂……」
他缓慢地摇摇头,「可是……韦森不能允许这种幸福,或者说他不能允许让杰眼中出现那种幸福的不是自己……
「杰……真的尽力了,他很努力地试图拒绝,知道韦森总说的佣兵营的事吗,其实杰第一眼就认出他了,可是他装作不知道,因为他知道那个佣兵喜欢他,而他拒绝了,他不希望他的老板尴尬。有一次他中了枪,手术后睡了过去,我看到韦森偷偷亲他……其实杰之前就醒了,和我说过一句话,可是他一直装做昏迷。他用这种方式拒绝,他不做任何回应,他不愿意伤害韦森,一点也不想。当这一切做完也没有起到效果时,他就开始明确地、狠狠地拒绝他,他并不想做那种事,可是不说更糟糕。韦森……被伤害得很厉害,尤其是杰告诉他,「我已经很幸福了,但那幸福和你没有关系」的时候……他无法接受……」
「我知道,他很疯狂,也很可怜,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故事里的人,不是吗?」塞文说。
「如果韦森也知道就好了,杰根本不该承受那些,你也不该。可是他太固执了……」
「我有一种感觉,杰兰会回来的。」塞文说,「他会回来了结这件事。」
他只是还在考虑。他想起那个忧郁金发男人低沉的声音,「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
他只是还在考虑。
杰兰?雷森看着瞄准镜里的景象,他的手很稳,眼神也没有一丝波动,这是他的职业素养。
当韦森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时,他感到一丝喜悦,那个人正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他的枪口始终稳稳地瞄准他的头部,准星陪着他做最细微的移动,没有一丝颤抖,好像自己变成了他本人一样。只要他开枪,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的手放在扳击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在他扣动扳击的一瞬间,他的面上出现了一丝波动,一个黑发男人从后面走出来,手放在韦森肩上,和他说着些什么。他认识这个人,杰兰惊讶地想,那个在巴塞罗那碰到的男妓,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一瞬间,已足够出膛时的子弹稍稍偏了一点。
韦森震了一下,子弹从他的额边擦过,鲜血迅速流了下来,鲜艳的颜色覆盖了他半边的脸,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仍清亮如昔。他看着子弹射出的地方,属下们已经乱成一团,试图让他离开危险地带,可是他理也不理。他大声叫道,「杰兰,是你吗?」然后开始奋力向这边跑来。塞文站在那里几秒钟,也跟了过去。
杰兰咒骂了一句,换了颗子弹上膛,他已经学会骂人了,反正在最后和韦森相处的那几个月里他也没少骂。这世界总有那么多要诅咒的事。
眼看那些家伙已经快冲过来了,可是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手中的枪口稳稳地对着韦森的脑袋,即使那人的样子疯狂、动作迅速,他的手仍稳定地没有一丝抖动。
在韦森将要到达楼下时,他又开了一枪。
这颗子弹射穿了韦森的肩膀,可是他只是晃了一下并没有倒下去,好像他只是被轻轻打了一拳似的,继续向自己的位置跑过来。
杰兰骂了句「fuck」,丢下枪,坐在地上。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在唇边,慢悠悠地点着,深深吸了一口。他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门被踹开,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的脑袋,他坐在那里继续抽烟,他知道一切已经到了结束。
韦森走进来,实际上他是跑进来的,脚步都不太稳当。他可以感到他贪婪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可是要把他吞掉。
塞文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那个男人坐在地上,在枪口下旁若无人地抽烟,他的旁边有很多烟蒂,应该埋伏在这里不少时候了。他的金发披在肩膀上,显得凌乱而性感,和传说中整洁的样子倒是大相径庭。暗蓝色的烟雾冷静地升起,中和了金发的嚣张,看上去有些像电影里的场景――一个男人走到绝路时的冷静和傲慢。
他抬起蓝色的眼睛,看着韦森,他的眼神如很久以前一样冷酷和毫无感情。他并没有再看塞文,虽然很奇怪――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连累他――但一切都要结束了,所以一切也不重要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塞文听到威尔斯一声愤怒的低叹,他一直是站在杰兰那边的。
韦森慢慢走过来,这个动作弄得他的部下们相当紧张,其中几个人冲上去抓住杰兰,后者顺从地被他们抓住,全然没有之前格斗高手的样子。他的手臂被抓紧,他们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跪在地上,他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看着那个黑社会老大。
韦森慢慢在他对面跪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仍贪婪地看着他,好像生怕这一切是在做梦。他伸出手,试图抚摸他的脸,杰兰露出厌恶的眼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可是后面人的力道强迫他停留在原地,他大吼道,「别碰我!」
他试图挣脱,可是后面的人把他死死按在那里。韦森停了一下,可是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露出微笑,「你回来了,杰。」他说,抚上他的面孔,感觉到他真实的轮廓,虽然接到他憎恶的神色,但他确定自己真的找到了他而不是在做梦。
是的,我回来了,杰兰想,我已经想明白了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我怎么会认为在你毁了我的一切让我落到如此地步后,我还能旁若无人地活下去呢?
「我发过誓,」杰兰说,面无表情地任韦森抚摸,「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像块肉一样,被绑在床上,任你为所欲为了。」
塞文张大眼睛,他突然感到极度的恐惧,下一秒钟,他看到一丝黑色的鲜血从杰兰的双唇中渗出来。
「不!」韦森大叫道,惊慌失措,「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杰,医生――」
「还不及了,」杰兰平静地说,「我服了胶囊,时间刚好。」
「不,不!不准,杰!不准死!医生――」
韦森紧紧抱着他,大声叫着医生,到处乱七八糟,杰兰的蓝眼睛平静地看着天花板,他喃喃地开口,「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薇……绝不会原谅你,韦森。」
「不!为什么!为什么,杰,你别死,我道歉,我再也不伤害你了,你要怎么样都行,杰――」
塞文站在那里,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他已经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想,哦,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他没有在看,他看到他把面孔紧紧埋在杰兰胸前。唉,他又哭了,他怎么会是个黑社会老大呢,他这么爱哭。他记得以前,他每次贯穿他的时候,如果弄痛了他,他就会哭,他会哭着说,「好痛,好痛,杰,轻一点嘛……」
如果让他舒服了,他就会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杰,你对我真好……」
他就这么站着,好像站在遥远的彼方,台上的两个男人上演着一出悲剧,剧终的灯光打下,一个抱着另一个绝望地哭泣,呢喃着再不可能实现的誓言。他站在黑暗的地方远远看着,他,始终只是观众而已。
塞文不知道那以后怎么样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这里静得像坟墓,没有任何人。他打开音响,又关掉,因为音乐太单薄,天堂已经结束了。
他就在这里呆着,两天,没有一个人过来,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想去问。
直到第三天傍晚,憔悴的威尔斯出现在门口。「老大让我送你回去。」
塞文走过去,他怎么样了?他想问,威尔斯径自回答,「他抱着杰的尸体死活也不肯放开,在房间里锁了三天,不肯接受治疗,伤口都发炎了,刚才刚从房间里出来,医生可忙翻了。他说要跟杰葬在一起,可以一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精神又有问题的还是怎么的……」他说着,一边向外走去,塞文跟在他后面。
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已经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然后他开始冷静地交代后事……开个玩笑,不过我看杰是死都跑不了得和他埋一块儿了。」威尔斯说,塞文正走到门外,天阴着,水泥地面又干又硬地板着脸,几辆车难看地停在那里,树木毫无意义地竖立。天堂不见了,剩下的风景是多么的悲凉无趣啊。
他回到西班牙,用这几个月赚到的钱在巴塞罗那开了个甜品店,用的是他充当临时演员时学到的精湛技术,小店生意相当不错。
他从没有打听过韦森的消息,他也不想知道。
他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他看了一场戏,现在戏已经结束了,生活还是得继续。
但他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一辆车子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韦森从里面走出来。阳光灿烂,天堂仍在,他向他露出温暖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像阳光下甜甜的蜂蜜,他张开双手。他说,「我找到你了……」
梦总会在这时候醒来,因为有一个细节他无法想像,韦森从来没有亲口叫过他的名字,塞文。
然后他就会在一片黑暗中躺着,张大眼睛,任自己泪流满面。
后记
这是一篇难得的言情文。我已经有在反省了,因为翻了一下以前写的文章,居然没有发现几对儿真的是在恋爱,我到底在写些什么啊~
本来设定中塞文是小受的,可是写h时心血来潮把他改成小攻了。于是他只好干着小攻的活,却没有拿到半点小攻的福利,还被当成小弱受虐待,在我的文里打工真是件相当辛苦的事。
这篇文的大纲写成很久了,一直没有动笔,前两天无事翻旧档时找到它,突然很想把它写完,然后花了三天时间完工。原来它一直在那里等着我来把它写出来啊。
三、启示之匣
他们是杀死巨魔后,在它的宝物里找到启示之匣的。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猫头的骷髅啦、破骨瓷杯啦、彩色玻璃碎片什么的。也有一些值钱的,比如一枚十克拉的钻戒,戴在一个手骨的无名指上。
艾伦是在一个积满灰尘角落里发现它的,一本书大,上面用黯淡的彩石镶成世界之树的样子,又脏又旧,跟巢穴里所有被称为宝物的垃圾没有区别。
他怀疑地左右翻看,忖思着如果真是启示之匣,破成这样也能理解,从神话时代存在到现在,一定经历了不少颠沛流离,世情冷暖。
「嘿。」他朝另一个人招呼。
他的搭档正专心地试图从巨魔宝藏里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搭理他。
「伊森!」他叫。
对方转过头,挑起一点点眉毛,好像他在推荐一份相当可疑的菜式。
「我找了个东西,有点像启示之匣。」他说。
「那个,传说中的启示之匣,的启示之匣?」他的搭档说。
「我已经说过了,你不用再重复,还两遍。」艾伦说,晃晃手里的匣子,「如果这东西是真的,那就是说就会得到重新选择一次人生的机会。」
伊森把手里裔着像青铜器的杯子丢掉了一下,走过去,拿起匣子左右看了一下,对它的陈旧破烂印象一般。
「胡扯的吧。」他说。
「我们现在在干的活儿就很胡扯好吗,」艾伦说,「我们刚刚杀了一个巨魔,小学时如果有人跟我说巨魔的故事,我会认为他看不起我,觉得我幼稚。至于你,你不会还没发现你自己是个怪物这个事实吧。」
「我发现了,」伊森说,挑起眉毛,「我对这个又没有疑问。」
「那你最好相信命运之事,不会比杀巨魔、你、还有我更扯了。」艾伦说,「很多神话里提过这个匣子的,说它代表变化本身,能帮人脱离即定的命运,到一个全新的生活中去。就是那种,母鸡可以变成凤凰,异性恋也可以变成同性恋级别的宝物。」
「后而一种就算了。」伊森说,「所以,你是说,如果打开它,我们就可以摆脱当猎魔人的倒霉命运?这个拥有他妈的力量,命中注定跟些恶魔、人渣和变态纠缠不清,没法好好过日子的命运?啧。」额头的血流下来,他心烦意乱地用袖子擦掉。
这是刚才和巨魔作战时留下的,深可见骨,血还在不断往外渗,看着挺吓人。
在艾伦以前的社会认知中,这种伤口会让人尖叫一声,拼命拨打医院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威胁慢点就要起诉人家,然后住院一个星期,各种人拿鲜花、气球和蛋糕进行探望,向各色同事讲述自己如何勇斗病魔,还有机会得到美女的垂青。
现在嘛,也就是等会儿回车里,随便拿绷带裹下算了。绷带还不知道有没有剩呢。
凭心而论,伊森是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身上有股能让人一眼认出、不会混淆的气质,那是一种坚硬和不为所动的东西――现在世道上,有这种气场的人不多了――但大部分情况下,他看上去和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
他黑发黑眼,老穿件黑色外装,那外套还破巴巴的――这个很容易理解,整天待在车里,要嘛就是跟怪物打架,哪里光鲜得起来――越发显得阴沉潦倒。
至于艾伦,他一头金发,绿色眼晴,好像上辈子那么久的时候,还被邻里社区称赞为文雅俊美,是个青年才俊。但是现在,这种称赞已经离他远去,当和伊森走在一起,完全就是流浪汉二人组。
「是的,我们能改变身为猎魔者的既定命运。」他说,夺过伊森手里的盒子,虽然它破得耍死,但这句话还是让他对它产生了一定的珍爱之情。
他继续说道,「我想想,我们可以去当明里,去当科学家,我们还能当宇航员!」
「我一点概念都没有,」伊森说,「从小就被协会当猎狗似的养着了。也许我能去当个有钱人,特别有钱,然后什么也不干。」
「我要回去上大学,耶鲁,亳无疑问,」艾伦幻想,「我会在二十四岁之前拿到律师资格,成为一个优秀的地方检察官,然后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二十七岁前成为地方议员,然后我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市长!」
他掠掠头发,不过在巨魔洞里看不出未来市长的英俊风范。
――这是小时候他爸给他定下的人生计划,他觉得很是激动人心。可惜打从中学后,就没机会实践了。
「打开看看。」伊森说。
艾伦眼睛有点发亮地看着他。「准备好改变你的命运了吗,搭档?」他说。
伊森嗤笑,说道,「准备好了。」
艾伦打开盒子。
伊森正在整理台子上零七碎八的古董藏品,他的书房乍看上去简直是个博物馆,这里的东西大部分是他叔叔留下来的,也有小部分他的新增。这些东西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大部分朋友觉得他喜欢这些很奇怪,要知道伊森是个高大英俊,笑容灿烂,几乎有些没心没肺的年轻人,喜欢些男人都喜欢的运动,总是开着跑车呼啸来去,带来欢笑、饭局和大把钞票。
不过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正常的了,身为大家族的继承人,历史根本就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是呼吸的空气,根本别想摆脱。
他叔叔――也是监护人――沉迷于此,根本不属于当下时光。当他整天整天地坐在书房,默不作声地擦拭古董,那种昏暗、慵懒和宁静,成为了伊森童年时光的一大部分,并且也将和他的未来联系在一起。
他正在研究的东西是启示之匣,神话传说中,它将能改变人的命运,让你能选择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是枚威力强大的宝物。
它样子并不出奇,只是个沾满灰尘的旧匣子,因为太久的颠簸流离显得厌倦不堪。考虑到它存在的年头,这是可以理解的。
艾伦一把推开房门,走进来,嚷嚷道,「亲爱的,准备好餐了吗?我没让大卫通知你,就直接进来了――」
他穿了件裁剪合身的条纹西装,配了温和的蓝色领带,和他眼睛的颜色很相称。他容貌俊英,温文尔雅,没有一丝不妥贴的地方。
他的粉丝们说,「他衣服的每丝折皱,好像都被家政精灵小心地打理过」,伊森对此毫无异议,艾伦?派崔克这辈子清醒着的―半时间,大概都在打理仪表。只外一半在斟酌言辞。
艾伦今年二十七岁,一年前,已经从一位年轻的地检,一跃成为本市最年轻的议员。
「大卫干嘛要通知我,你基本就是住在这里嘛。」伊森说。
――大卫是他的管家,以前是他叔叔的管家,从小就料理他生活一切的大小事宜,尽职尽责,以至于二十岁的时候,伊森惊悚地发现自己还不会系鞋带。
「我也就是一个星期来个两三次,我可不想让你认为,我在我们两个的关系里太有侵略性。」艾伦说,走过去,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然后去亲脸颊,接着是嘴唇,伊森只好把放在匣子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他一手揽住艾伦的腰,对方大大方方坐在他腿上,凑过去加深这个吻。要是被他那堆选民看到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们是不会看到的。
伊森分开一点和他的距离,柔声说道:「你够有侵略性了。不过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侵略性。」
艾伦笑起来,他笑得伊森有点精神紧张,议员先生上次这么笑时,是建议他俩在市政大楼的三楼卫生间里来一发,那里还有人在四处走动。
他俩大学时就在一起了,那段关系开始得莫名其妙,不在任何人的预定范围内,简直跟一道雷劈下来似的。
那时候,谁会想到那个乖乖牌学生艾伦,会是这种人啊,伊森想,一把抓住议员探到自己裤裆里的手,说道,「我强烈要求先去吃饭。」
「我强烈要求先吃你。」艾伦说,毫不嫌肉麻地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把他的头发弄乱。
他看了眼桌上的匣子,说道:「这是什么?」
「似乎是启示之匣,真不敢相信我能找到这个。」伊森说,「很多神话里提过这玩意儿,据说打开它,就能改变人的命运。」
「看上去很普通嘛。」艾伦说,「你打开了吗?里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找到的人说,打开时就是空的。」伊森说,「还没打开,五分钟前刚拿到,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艾伦好奇地看着匣子,说道:「伊森,你有没有想过变成另外一种人,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不知道,如你所说,我对自己的生活缺乏规划,生来就继承大笔遗产,想要的东西也总得来得太轻易。所以什么也不知道。」伊森说,「你呢?」
「我这样挺好,改变命运岂不是会丢了我好不容易奋斗到的议员生涯?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艾伦说,他停了一下,怔怔看着匣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说道,「也许我会想当个能直接说出真实想法的人,能真正做些什么事的人。」
伊森看看他,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也没那么好,伊森,」艾伦说,「也没那么好。」
伊森紧了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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