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心事 - 程梓皓温然-(4)

    程梓皓一怔，立马慌神了，快走几步拽住他。温然挣脱不开，就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上，帽子随着他的动作盖住了他的脑袋。
    程梓皓跟着蹲下来，听到了他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一两声没压抑住的抽泣。
    虽然被唐乐提前叮嘱过温然可能会哭，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疼和紧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卑劣又可恶，但他又控制不住地觉得对方说不定非常需要自己。
    程梓皓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背：对不起，我以为它是个好消息。
    温然摇了摇脑袋，沉默了半晌，闷闷地开口：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还带着点哭腔。
    程梓皓越发心疼，想把人捞起来，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只得拉了拉他的帽子边缘低声哄他：我才刚说要追你，就把你惹哭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不如你起来打我几下出出气吧，嗯？
    温然不说话，又慢慢地摇了摇头，蹲着不肯抬头。
    程梓皓无奈地站起来，环顾了一圈，然后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温然把脑袋抬起一点儿，从帽檐和膝盖间的空隙往外觑，看到程梓皓往某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停下，几分钟以后，又慢慢走回来。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温然不明所以地瞄了一眼。
    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上面绑着根彩带。顺着彩带一点点往上看，两只透明气球在空中迎风摆动。
    程梓皓给他递了一张面巾纸，对着气球里彩灯组成的2和0解释道：跨年气球。还有送你的跨年小礼物。
    温然胡乱擦了擦眼睛，这会儿情绪下去了，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他慢慢站起身，小声嘀咕：我没准备礼物给你。
    程梓皓见温然终于恢复平静，还有力气回嘴了，自然地把纸团从他手上接过来，笑了笑：没关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打开看看？
    温然犹豫几秒，还是打开了。
    一对眼熟的无线耳机。
    是他上个月丢了一只的同款，他嫌麻烦，还没来得及配新的。
    这个人真是真是
    温然又有点眼热。
    他捏紧手中的盒子，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了程梓皓。
    一个火锅味道的拥抱，掺了几丝苦橙的气息。
    谢谢。
    程梓皓：这可不赖我，是温然先动的手！
    温然：我投降了。
    第8章 买个房
    温然最终还是把房子给买了下来。
    程梓皓带他去看房的那天，他几乎是刚进门就沦陷了，撇下人自顾自地四处转悠起来。
    程梓皓跟在他背后，宠溺地看着他走来走去。谭叔在一旁乐了：你俩挺配的。
    程梓皓闻言笑笑，小声道：借您吉言。
    过程也很顺利，谭叔对细节好像并不在意，没怎么提要求就把合同条款定了下来。温然对此还有些许不安，拿着合同出门后，求助般看了看程梓皓。
    程梓皓索性逐条给他解释了一遍主要内容，教他着重看哪几部分：没事儿，你可以回去慢慢研究。我之前和谭叔聊过一次，他人挺好的，这房子变现也不是缺钱，就是想给他儿子婚礼添个彩头。
    见他还在犹豫，又补了一句：别替人家操心了，就算是最低价出给你，刨掉通货膨胀他也净赚至少一百四十万。
    遂被说服，回去就落了款，成为这偌大城市里又一枚负重前行的背房一族。
    首付加税费八十二万，贷款十年。他本来想找唐乐借个四十万，唐乐应得好好的，转天却是程梓皓往他卡里打了五十万过来。
    对此，唐某人的借口相当生硬：我没有X行的卡啦，正好橙子有嘛。称呼都变了，也不知这人背地里做什么讨好了唐老师。
    程梓皓倒是老实交代：我主动问嫂子要来的卡号。
    温然叹气，也不愿过多纠结了，按着计算器和程梓皓算账：这个月先给你五千，剩下的按年利率百分之五还你，分六年一个月给你转八千行不行？多了我也确实还不起。
    程梓皓本想说不用利息，刚说了个不字温然就瞪他一眼，连忙改口：不用这么急？而且你这个算法每月应该多了
    温然又瞪他一眼：零头麻烦，不行我就找别人借。
    程梓皓立马点头：行。那等你新家布置好再开始吧，你添置东西还得花钱呢。
    温然算了算紧巴巴的存款，发觉他说的真有道理：好吧。
    即便如此，未来至少三年里，除掉日常吃的用的，剩下的开销很可能也都要靠存款了。
    花钱一时爽，回到赤贫状态的温然又想叹气：我是不是该搞点投资啥的
    我的工作室考虑一下吗？程梓皓盛情安利，投资回报率百分之百。
    我又不是傻子，哪来的百分百。温然不上当。
    程梓皓被拆穿也不在意，继续怂恿他：也对，画室回款慢，还是给你推荐我的基金经理吧，平均年收益稳定在百分之十八以上，行情好的时候就没上限了，三四十也是有的。
    听起来似乎靠谱许多。那雇佣费应该很高吧？
    本金的百分之零点三加年底抽成，我一般给他抽八个点。除开固定的部分，收益越高，他拿到的就越多。程梓皓解释得很随意，你的应该用不着抽成，他不会在意的。
    温然算得云里雾里也没算明白这位经理一年能挣多少钱，只是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贫富差距，默默打了自己的五万巨款给他。
    之后房子的各种手续温然也没来得及操心。程梓皓表示反正他的房也要过户，可以让他的被委托人顺便一起办理。
    与此同时，程梓皓也果真如同那天说的一样展开了追求攻势，见温然下班越来越晚，主动每天接送不说，加班到深夜的那几天，甚至还给他送来了夜宵见者有份的那种。
    温然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除了例行和产品吵架，他从没在办公室这么有存在感过。
    可他也确实招架不住这人的软磨硬泡外加软硬兼施，挣扎数次无果，只好由他去。尴尬了几天居然也习惯了，面对同组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温然纹丝不动，谁敢问起就打发谁再重头做一遍性能测试，堪称简单有效。
    就这么一路稀里糊涂地叫人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年边。年底最后一个项目也顺利收尾了，收尾前，全组人泡在办公室里磨细节，熬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终于提前通过验收。
    除夕前一天温然开始放假，程梓皓把房产证连同系列文件都送到了他的手上。他摸着证件上自己的名字感慨万千。
    离合聚散终有时，过去已然成为过去。
    时隔十一年，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必再担心入梦时有人向他哭诉命运不公，也不必害怕睁眼后突然被告知需要尽早离去。
    他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家。
    程梓皓自告奋勇前来帮忙，进门才发现温然的行李精简得可怕。除了一张懒人沙发，只有一箱衣服，两箱日用品，两箱书，一箱游戏物品，外加他借放在这里的4pro。
    温然见程梓皓脸上满是惊诧，解释道：搬家总归是东西越少越方便的。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不知道能住多久，非必需品就很少买。
    语气虽是淡淡的，程梓皓听着却颇不是滋味，揉了揉他的脑袋：恭喜你呀，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些天程梓皓尝试着和他进行肢体接触，发现只要不是靠得特别近的话，对方就不会很抗拒，于是最近格外爱胡噜他脑袋。
    温然果然没有反抗，还冲他笑了一下：对，我自己的。还是要谢谢你。
    程梓皓给他笑得心脏扑通乱跳，清了清嗓子才把声音稳住：打算怎么谢？
    温然被难倒，思索半天才小声说：等下请你吃个饭？
    见温然躲闪的眼神里透着紧张，程梓皓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舍不得为难他，嘴上爽快道：可以。
    温然顿时松了口气。程梓皓见状又想摸摸他的头，他摇晃着脑袋躲开了。
    两人散着步走出小区，看到路灯上挂着的红灯笼，温然这才意识到今天是除夕，本该是回家吃团圆饭的日子。
    刚犹豫地问出口，程梓皓便笑着打消他的疑虑：别提了，我妈让我要么别回家，要么带对象一起回。说完停顿了几秒，接着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那也不是不行。
    温然脸爆红，嗫嚅着不敢提这茬了。
    然而除夕还营业的店着实不算多，程梓皓载着他在街上兜了一大圈，才找到一家还营业的店，点上了店里新推出的年夜饭。
    吃过饭，程梓皓把他送回了他的新家。
    第一次有机会把人送到家门口，程梓皓看着他打开门，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温然。
    温然站在玄关，回过身看他。
    程梓皓缓缓抬起右手，将指尖停在他的脸上。
    热度顺着触碰到的皮肤逐渐蔓延开，温然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脸几乎要融化。
    程梓皓凝视着他的眼睛，用食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声音越发轻了：温然，我能不能
    温然有点想躲，身体却仿佛完全僵住，根本无法动弹。看着对方越靠越近，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眼皮不安地颤抖着。
    黑暗中，他只觉得程梓皓另一只手抚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摩挲了两下。
    好喜欢你。
    耳边传来男人的呢喃。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右耳上。
    程梓皓：想亲他，又怕他没有准备好。
    温然：救命。
    第9章 番外 玫瑰缝中的日光
    程梓皓和温然的第一次相遇，其实是在更早的时候。
    那时程梓皓还不到二十，在V国某著名艺术与设计学院念大二。
    作为十七岁就被业内交口称赞的新锐画家，才崭露头角没几年，就遇上人生中第一个重大瓶颈，这对程梓皓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毕竟他此前一直觉得自己在绘画上是有些许天赋的，就连他的师父也这么评价他。因而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无法创作的一天。
    那段时间，他画出来的东西不用说交给师父品评，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废稿攒了一筐，整个人越来越消极颓废，甚至有抑郁的倾向。
    师父见他瘦得厉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索性给他放了假，让他出门走走散散心，顺便开拓一下视野。
    程梓皓于是一个人开始旅行。
    他先是随心而动，毫无计划地游遍了V国。和大自然的近距离接触，让他逐渐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然后他回了趟国，见了见几个国内的好友。
    正好那时陆泽野的公司已经走上正轨，有不少空闲时间，便索性带着程梓皓来了一次极限旅行。
    两人把滑雪攀岩潜水蹦极等各种极限项目体验了个遍，而后回归平常生活，决定把最后一站放在C市附近的景点区。
    旅行期间，程梓皓断断续续画了几幅草稿，找到了一些手感，不过都不甚满意。
    好在他不再会产生无法排解的焦躁情绪，也不会再在心里反复否定自己。加上陆泽野一直和他侃天侃地，于是到旅途后半程，程梓皓已经基本恢复积极的心理状态，并且能够正常表达出自己的各种想法了。
    遇见温然的那天是他们这趟旅行的最后一天。
    两人刚爬到景区的半山腰，程梓皓见视野不错，便找了块石头搭起画板，正准备画点什么。
    左顾右盼时，突然看见侧前方的凉亭中，有位少年正趴在栏杆上晒太阳。
    黛色的琉璃瓦下雕着喜鹊登梅，朱红色的檐柱有稍许褪色，显出些斑驳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而少年眯着眼，安静地将头侧枕在自己的肘弯里。他像是睡着了，露出来的半张脸白得近乎反光。
    阳光斜斜地穿过树梢，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柔光，在他的黑发上留下一个温柔的旋。
    程梓皓不自觉举起拍立得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陆泽野先前不知跑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梓皓拿着张照片，还痴痴地望着某个方向。
    男人该上就得上。陆泽野推了他一把，程梓皓这才醒过神来。
    原地踌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用铅笔在照片背面写了句什么话，抢过陆泽野的帽子戴上就往前走。
    走近了看，少年脸部的线条更加分明。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微微向上翘起的下巴，小巧而圆挺的鼻尖，透着说不出的精致。
    他又往前迈了几步，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数清落在对方睫毛上的光斑。
    少年并未察觉有人靠近，程梓皓停在少年身侧，有些拘谨地碰了碰对方的肩膀。
    对方很快就睁开眼直起身子，微微不解地歪着头看向他。
    程梓皓咽了咽口水，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然后向前递：你好不好意思，我是一个美术生。之前我坐在旁边取景，冒昧把你拍下来了。
    少年似乎是有些惊讶，接过照片后，看着画面上的自己，慢慢睁大了眼睛。
    程梓皓紧张得有点想抖腿，硬着头皮继续说：因为构图真的很好看，我可以用这个画面画一幅练习画吗？
    心脏跳得简直不听使唤，程梓皓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方便的话，可以留个邮箱给我，我画好以后发扫描版给你。
    对方的脸好像是红了，有点惊喜又有点害羞的样子，小声告诉他可以，然后慢慢地对他说：邮箱不用啦，只要画得不会很明显像我就没关系。
    程梓皓消化了一下他的意思，愣愣地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对方抿嘴笑了一下，摇摇头，顺着下去的台阶离开了。
    走回来的时候陆泽野问他情况如何，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送给他了
    去那么久就送了个照片？联系方式呢？要到没？陆泽野把帽子揪回来反扣在自己脑袋上。
    没程梓皓脸上有点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在画板上作起画来，我说到时候给他发扫描件，他拒绝我了。
    陆泽野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你等人主动加你那也太难了。
    程梓皓：我没给他我的联系方式。
    陆泽野闻言差点想亲自过去删档重来，结果一看人影都不见了，恨铁不成钢地捂住额头：你不是在照片上写了吗？不写联系方式你写的啥玩意儿？？气得连口音都冒出来了。
    程梓皓摸了摸鼻子，有些害羞：啊
    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后来，那幅画程梓皓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画完，直到上色结束，他才带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离开这座城市。
    春日的懵懂情动留在回忆的日光里，在他心里悄然落下一颗玫瑰色的种子，只待那茫茫人海中不可捉摸的一缕风将它温柔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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