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对方一定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好心地将追问责怪的权利也一并交还了而已。
那就说好了!
他尽量让自己表情定格在一个轻松的笑上,以此来自欺欺人,电梯上显示屏的数字不断攀升,他和辛随的目光一起落在上面,总觉得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他的一切都能被辛随洞悉。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点什么来证明自己今天说的不是全然的违心话,但关键时刻智商又下线,最后竟然掏出手机,当着辛随的面打开好友申请列表,嘴脸无耻,跟个想要无缝衔接的大渣男似的: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开始吧。
申请列表第一个,还是上次他阴差阳错火遍全网之后着急想加他好友的那个齐刘海姑娘,他在此前已经拒绝了很多次,谁知道对方锲而不舍加了又加,好友添加的对话框里,对方配了好几个哭唧唧的表情,然后又留言:[何哥,你就加了我嘛,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真是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好毅力。
但眼下这种时刻,随便加一个也许对自己有什么心思的小女孩未免显得太不负责任,于是,他顿了一下,就想假装若无其事地掠过去;谁知关键时刻手机屏幕一卡,正点到最上面,于是,那个顶着蓝天白云头像的女生微信顿时出现在屏幕最上端,伴随着一句刺眼的:[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快一起来聊天吧!]
他:
哈哈,总觉得辛随好像啧了一声,一定是错觉吧。
电梯门洞开,家里的房门虚掩着,何景乐赶在辛随前面出了电梯,他拒绝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心虚的因素在,总之,和对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看到辛随的嘴角朝下撇着,是非常罕见的情绪外露;他在心里啧啧称奇,手机却倏地一震,那姑娘好像二十四小时在线似的,立刻就发来:[何哥,你总算肯加我了!]
辛随幽幽地飘在他身后进了门,他紧张地背对着辛随回复:[不好意思啊,手滑,这样,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把我删了。]
对方:[哈哈,何哥,你开什么玩笑呢,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就想交个朋友。]
来了,来了!这标准的搭讪开场白!
何景乐一悚,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他真没准备当无缝衔接的渣男,他甚至也许未来会出家当和尚都说不准;正想着,那女生又发来一句:[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大山里的爷爷卖茶叶把我拉扯大,大家都看不起我,何哥,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知道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剧情好像有哪里不对了吧?
何景乐继续紧张地背对着辛随敲敲打打:[啊,节哀,但是我现在有点事]
他忽然觉得有个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下意识一回头,差点和光明正大偷看的辛随亲了个嘴对嘴;于是这句没完成的话就这么脱手而出,对面女生还在真情实感地秒回,一点不带看他发什么的:
[何哥,我知道你家里有钱,自己又这么厉害,我不配做了你的朋友还和你提要求,但是我是真的迫不得已,今年山里茶叶滞销,你能不能帮帮我?]
与此同时,颜煜也发消息过来:[上次你说加你那齐刘海女生好像是做微商,倒腾茶叶的,专挑你们这种有钱没脑的富二代骗,你可别被她骗钱了到时候又来找我哭啊。]
何景乐: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加都加了!前男友还在旁边看啊!
辛随在旁边:噗。
何少爷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尽,恰好赶上微博的客服在这时回电话,他立马如蒙大赦地接起,但应了没几声,脸色就难看起来,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似乎也见惯了这种事情,例行公事一样地又说了几句就将电话挂断;留他自己枯坐几秒,才低着头说:平台的意思是说,这个东西现在只能这样放在那儿自己看,再申诉也没办法了。
不是证明都交了吗?向空山眉头皱起来,想得更多一些,昨天就已经有人说你不严谨,什么乱七八糟的谣都敢造,现在如果一直不能公开权限,那不是间接让他们觉得你是在心虚?
等等,大量信息把默默旁听的辛随砸了一脸懵,他说,什么造谣?什么心虚?
辛随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和了解还停留在虚假繁荣的昨天,那时候好像一切都好,直到今天回酒店的路上点开何景乐转发给他的微博,看到上面代表原博文消失的几行灰色小字,才隐约意识到事情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但现在看来,消失的帖子竟像是多米诺骨牌即将全面崩塌的预警,他想过寻人也许会波折,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还没波折,直接就夭折?
何景乐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说: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发的寻人帖因为真实性存疑所以暂时被限制公开传播了,然后有几个人说呃,说是我作为稍微有点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不应该这样随意武断地造谣。
似乎是怕他追问似的,又很快补充:我那时候想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提交过相关材料之后应该很快就没事了,所以还准备等到之后再跟你说。
结果谁都没想到,一切来得那么快,直到分手,也没能将这消息说出去。
于是辛随倏然意识到,也许这场意料之外的分手,并不是何景乐一人心血来潮的产物,两人之间也没有他们彼此想象的那么毫无问题;在无数个他纵容何景乐,想着不愿意说那就下次再说的瞬间,何景乐想的都是自己面对,再用结果来向他证明自己可以。
他喉间哽塞得厉害,视线却不敢再赤/裸/裸地落在对方身上,仿佛对方是什么看一眼就会破碎的艺术品;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想到从前拧巴的自己
但开什么玩笑,难道能够证实这场恋爱存在过的证据,就是让何景乐变成另外一个辛随吗?
他绝不允许。
看到有小宝把之前的404想成了是辛随被何景乐屏蔽,不是,其实就是单纯的被平台限流了而已。
另外,一直在纠结到底怎么称呼这个社交平台,因为本文实际上是架空的,文中人名地名都是我编的,但是实在找不到比微博更好形容这个平台的词语,所以还是用了,既然用了那我就顺便强调一下,本文不针对任何平台,不对照任何真实事件,一切都是我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好,就酱!下班!
第113章 无故失联
辛随霍地站起身,等到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发觉这个举动在当下显得似乎过于唐突,何景乐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脑袋往里缩,闭着眼紧张地嘟嘟囔囔:干嘛呀,我又不是故意的!
见辛随没吭声,很明显不准备吃他这一套,他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声音弱下几分,明显底气不足:我当时真以为没事呢,谁知道会这样
到底还是个没脑子的小少爷,尽管平时不怎么看得出,但真到这种时候,何景乐那种长在温室里被娇生惯养的天真劲儿还是难以避免地冒了头;而大概是人以群分,连其中看着最稳当的向空山,直到刚才也依然笃信只要他们能证实自己并非在编故事,那么一切就都可以继续进行,不会有任何阻碍。
他们这些人里,本就没几个了解这种社交平台,唯一知道得多一点的余康哲,也因为过于遵守纪律且圈地自嗨,只知道点皮毛;辛随看他们六脸齐懵,无奈地叹了口气,复又坐下,慢慢地讲: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这是正常的。如果一条博文被限制公开传播,并且在这之前已经收获了不小的关注,那十有八九是没法再恢复正常浏览的。
而且我猜,或许是因为你一口气发了太多的类似事件,他道,只能证明赵元思是真的,无法为所有你报道的人负责,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现在看,最好的解决方法是重新发送一遍,并且不能贪多,先专注赵元思一个,言辞也要注意界限和准确。
柯文曜震撼发言:不是,上个网而已,怎么感觉比我爸事儿还多?
刚得知这个残酷消息的何少爷说不出话了,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事没如期解决,给他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恰巧辛随又在旁边闷声地咳,这对前情侣一个赛一个地像地里没长好的黄花菜,把向空山给看得心烦,索性手一挥,直接说:你们俩这样这还能干成什么?今天就歇着吧,我们也先回去算了。
其余人都很赞同,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房间里刷刷刷冒出一片大高个,何景乐坐在他们之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过一会儿干脆把旁边的外套拿在手里,很讲礼貌地跟辛随道别,好像这不是他家的房子:也行,那我也回去吧辛随,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莫名其妙成了一家之主的辛随:
他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不干脆直接把房子过户给我?
当分手费吗?何景乐真诚发问,哪壶水不开他专挑哪壶,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套可能有点困难,因为写的是我爸的名儿。
乐啊,看戏的向空山也真诚地说,不说话也没关系的,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哑巴。
伴着辛随铁青铁青的脸色,他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各回各校,何景乐婉拒了辛随还想把他送回学校的好意,并坚定不移地把这病号塞上了回学校的车;等到这一切做完,才有空坐在地铁上回味这跌宕起伏的一天,他握着手机正撒癔症,又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小声地叫他:小乐?
原来这一天还不算完,他默默地想。
很久不见的束槐带了个大黑口罩,帽檐遮了小半张脸,只有抬头时才能看见一双漂亮含笑的眼睛;他费了点功夫才认出这是谁,又扫过对方这一身松垮朴素的打扮,然后迟疑地叫道:槐槐姐?
嗯,是我是我!
束槐和赵元君差不多大,两人又是同事,自从上次见过之后也把他当弟弟看,她笑眯眯地拍了拍何景乐的肩膀:好巧啊,我刚下班,准备去医院看看小君和鞠阿姨,你也是吗?
何景乐本来是要回学校,但此时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心动:他最近确实没什么时间去看鞠听萍,眼下横竖也做不进去什么,不如去医院看看,还能叫鞠听萍开心一些。
他几乎就要冲动地应是,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又不敢用这副号丧似的模样去见长辈,左思右想之下,还是说:没有,我回学校也坐这趟,今天临时有点事,鞠妈那边我还是改天再去。
最后,还是没忍住又问:槐槐姐,你是失恋了吗?这穿得
去你的!我哪儿来的恋给我失?束槐拍了他一下,拽了拽自己几乎要遮到膝盖的大T恤,怪难为情地解释,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出门嘛。
何景乐于是一下就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上次见面时束槐还穿漂亮的露肩上衣,是工装裙也没能遮住的自信美丽;再见面,漂亮的衣服却成了杯中弓影,十年井绳,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好像余生都得为那一刻的阴影买单。
他突然很想问一句:槐槐姐,你以后还会想要再穿漂亮裙子吗?
但他没说,只是道:我正好还有点时间,要不一会儿把你送过去?
不用,你忙你的。束槐大大咧咧地冲他摆手,地铁站都恨不得建在医院门口了,我难道自己还能摸不到地方么?弟弟,你未免也太小瞧姐姐了。
何景乐知道她大概也不愿意再提起之前的事情,便安静下来,没再强求。
地铁继续向前,很快就在下一站停下,陆续走上来几个乘客;他发着呆,忽然感觉旁边的束槐抖了一下,随即,一个冰凉的掌心搭在了他手腕上。
他诧异地转过头,看见束槐神色仓皇,盯着对面新上的乘客看了好几秒,才长舒一口气,向后倒在靠背上,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在她脸侧,她却没感觉似的,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一下:吓到你了?
没有。
比起吓没吓到,何景乐当然更关心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安抚地拍了拍束槐的后背,在确定对方彻底恢复如常后,才问:刚才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认错人。束槐道。
只是这样?
何景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辛随,一样过于体贴而没有好奇心,对于别人不想说的还真就忍住什么都不问;他和束槐又相对无言地行过几站,才听见对方小声地说:我刚才看见个人,有点像之前我在路上跟我搭话那个男生。
束槐所指的之前当然是差点被掳走的那个下午,除此之外,何景乐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对方这么失态;他眉头皱了一下,听见束槐又继续讲:但应该不是,和我搭话的那个男生比他还要再瘦弱一点,很瘦,看着像好久没吃饱饭了似的,我记得清楚。
这段经历上次去派出所之前束槐并没仔细讲,还是在车上才听到一些不完全版本;何景乐于是猛地记起上次对方说在路上和她搭话的是个男生,此刻时机正好,就顺着问道:说起来,上次你说是男生,我也没细问,后来有让你再去做什么指认吗?
束槐摇头,一张脸就算蒙着口罩也能看出神情暗淡:
我其实不太记人脸的,而且当时情况特殊,那人脸上身上很多伤,新添的旧的都有;他向我搭话,一开口我就知道年纪小感觉应该也就十几岁吧,不是总说现在求助都很隐晦嘛,我还想着,是不是小男孩不敢说,所以才谎称自己是被人跟踪了?就想先跟他聊几句看看情况,谁知道后来变成那样。
我总是想,元思也就和他差不多大吧,她最后说,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束槐跟赵元君关系很好,对于赵家的情况当然也很了解;只能说确实是赶巧,万千人里,那人丨贩丨子偏偏就挑中了这么个对全世界十来岁男孩都怀着恻隐之心的姑娘。
何景乐没法说束槐是错的,因为如果真换成是他,面对那么一个骨瘦如柴还浑身伤口的男生,他也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生死未卜的赵元思。
他沉默地送别了到站的束槐,自己回了学校,一开门,看见颜煜坐在寝室里,旁边还坐着平时神出鬼没的辅导员,两人在半空对视,他这才发觉颜煜的表情难看得吓人;寝室内安静无比,似乎刚结束什么问询,某种不详的预感再次萦绕在他心头,他听见辅导员问:
景乐,你最近见过纪瀚岑吗,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来过学校了。
他一愣:什么?
佩子,怎么冻我,我啥都没干啊我
第114章 幸运时差
我有段时间没见过纪瀚岑了。一阵沉默后,颜煜主动说,不过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毕竟学生间风言风语,诸如什么姓纪的穷小子傍上富婆一类的论断连他都有所耳闻,颜煜不信纪瀚岑本人没听过这些话,此时再结合对方无故失联的事,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揣测;他看了仍站在门口的何景乐一眼,斟酌着又补充:最近好像有关于纪瀚岑的一些不好传闻,也许是心情不好所以去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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