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下来,众人都听他说:但是小乐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远门
话没说完,何景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用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能去,手机备忘录快被他搓出火星子:[谁说的!我能去!我就要去!]
辛随一张脸上能出气的口被他全堵了个严实,费了点劲才把他的手给薅下来,惩罚似的扣在自己掌心;屋里一时没人说话,看样子都不太赞同,于是何少爷自己也开始心虚,他脑袋慢慢往下垂,气焰弱了很多,正要再辩解点什么,忽听旁边辛随叹了口气,道:那就去。
他倏地抬起头,眼神里迸出一缕不可置信的惊喜火花,然后又听见辛随后半句:反正你不跟着我我也不放心,还不如在我眼皮子底下二十四小时看着。
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他被围在中间,脸倏地红了,讷讷地,嘴巴张成个o形:[哦。]
辛随短促的笑了声,攥着他的那只手不着声色地松开一些,满座亲朋里,神色寻常得像是刚刚只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只有何景乐自己知道,无人看见的隐晦角落,对方一笔一划地将几个字写在他掌心,笔画勾连,带有不自知的狎昵暧昧:[小哑巴,什么时候再亲口跟我说话?]
虞叶好(目睹调情全过程):我刚和向空山谈恋爱那时候也像他俩这么腻吗?
余康哲:你把刚这个字给我去掉,你他妈现在也腻。
【明天也写!明天完结哈!
第122章 物是人非
这种旁若无人的戏弄让何景乐耳根连着脖颈烧红一片,木讷地兀自脸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辛随这话好像是另有深意;他怀着这点小疑惑在家琢磨了两三天,等到辛随紧赶慢赶地把手头活计都给处理完、两人坐在中转的大巴车上,终于没忍住,连比划带敲字地说:
[辛随,你该不会其实很在意当时我没立刻回答你吧!]
彼时车辆正行经过一段颠簸路面,他没防备,猝不及防地要往旁边窗户上栽,还好辛随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下,被问到的人语气里带着笑,轻轻哼了一声,手臂绕过来搭在他肩膀上:回答什么?
何景乐被反将一军,浑然不觉地走进埋好的坑里:[当然是我们要不要继续谈恋爱啊,还能有什么?]
他久没听见辛随说话,一扭头,发现对方嘴角上翘,乐不可支的样子,于是倏地反应过来,涌上一阵羞臊,急赤白脸地辩驳:[我不是在问你,是你这么说的!你先问我的!]
我可没像你这么说,辛随逗他,我只是问你,小乐,和我住大房子,好不好啊?
辛随刻意将后半句声音压得很低,比起复述,听上去更像是借此机会的二次告白,何景乐听得有点心跳加速,他抿了抿嘴唇,正要说话,忽然又听对方郑重其事地说:要。
要什么?什么要?大白天的说这些不好吧?
脑仁没核桃大的少爷反应了好几秒,才联想到上个他被诓骗着脱口而出的问题;他有些发愣,恍惚中辛随转过来看他,温温柔柔地把他靠着椅背睡翘的头发捋平了,口吻稀松平常辛随好像总是擅长把这些应该轰动热烈的瞬间化成更细水长流的另外一种东西:你问得也太晚了。
辛随道: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和我说。
这让他第n次陷入了自己是不是个大渣男的怀疑,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对方又叫他,这次是到站了。
由此可见,辛先生和他男友这趟不算旅行的旅行实在有些过分寒碜,人员稀少,装备还简陋两人加一块总共俩包,还没装满。
怪只怪决定仓促,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又都是还在上课的学生,就这么点时间,想做什么都来不及,横竖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先这么将就着;赵元君倒是一开始打算来,结果临出发又接到鞠听萍病情反复的通知,何景乐见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怎么敢还叫她出远门?
因此,现在只有帝都某不知名前情侣括弧,暧昧版,随着回乡的人潮站上了这个距帝都十万八千里的小镇。
镇上四处都没修路,而且大概是刚下过雨,尚且潮湿泥泞,踩上去有些深一脚浅一脚;周围的杂货铺都没开门,他和辛随二脸茫然地站在路中央,良久,迟疑着问:[村在哪儿呢?]
小斌给的地址当然精确不到门牌,他们来时靠着东问西问,光是上刚刚那辆大巴车就费了不少功夫;但就算是这样,已经是辛随上车前拿着地址特意跟司机核对过的结果,那时候对方拍着胸脯朝他们打包票说能到,谁承想出师不利,这都到了终点站,愣是连个能住人的地方都没看见!
天上又飘起雨丝,两人站在没开门的小店屋檐下躲雨,辛随掏出手机要给小斌打电话,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信号满共剩两格,网络更是早早地转上了加载圈;两个旷世倒霉蛋面面相觑,没办法,只能又找人来问路,给他们指路的男人看着五十上下,不笑时表情有点凶狠,但人却挺好的:
留阳村?你们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看见有第一个房子的地方右转弯,大概三四十分钟就走到了。
三四十分钟?辛随有点惊讶,引来那男人上下打量的一眼,他连忙端正神情道了声谢,末了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那这么久,平时住那儿的人来要怎么来?
走着来啊,还能怎么样?男人理所应当地道,运气好兴许能碰见个小三轮,主要是那边实在太偏了,是我们这里最偏的村子,这些年,但凡是家里有点能力的,早就搬走了,现在还住在那儿的,都是些上了年纪没人管的,三四十分钟还是说你们年轻人呢,老头老太太的,一两个小时也正常。
辛随附和着点头,神情却沉重几分,他又客客气气地和那男人道了声谢,一转身,看见何景乐神色晦暗地在一边发呆,手机屏幕熄了都不知道;见他看过来,才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动作间触发解锁指令,屏幕闪了一下,他看见上面一句没写完的话:[其实,赵元思不在这里也]
也挺好的。他默默在心里补全了对方的话。
否则,实在没法想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怀着忐忑和惊慌离家万里,到了这样的穷乡僻壤要怎么办;结局几乎可以料想,即使后来举家搬迁,也一定仍是件深刻而无法消磨的阴影。
他们同时想到小斌,吃了那么多苦才闯出来,自身努力和好运气缺一不可,但世界上又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这样改变人生的机遇;就连他们现在这样可惜遗憾,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没有任何作用。
何景乐低头,快速地把这行字删掉,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地拉辛随的手,默默无言地踏上了那男人指的路。
越往北,路面越泥泞,像是刚刚下过大雨,他们临时在路边唯一一家开着门的小店买了伞,果不其然,路上就又下起雨来;好在不算太大,只是速度难免又慢一些,大概步行快一个小时,终于看见那男人说的房子,再向右,一个孤零零立着的小村子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说是村子,其实也只是几间小屋立在那儿,两人又走近一些,才发现好多都锁着门,看新旧程度,大概就能推测出里面已经很久没人在住;他们敲了家没挂锁的门,过了会儿,才有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过来开,头发全白,说话也是模糊不清的乡音:谁啊?我没见过你们。
辛随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交流,只是这老太太耳朵也不太好,要他扯着嗓子喊才听得清:奶奶,我们是来找人的想问问您还记不记得这儿之前有户人家,曾经买过一个小孩子?
面对老人家,辛随怕表达不够清晰,话就说得直白,他大致将小斌和他们提过的情况和对方讲了讲,末了拉过何景乐,睁着眼说瞎话:那孩子是他弟弟,和他长得很像,我们家孩子丢了十好几年,也找了十好几年,就想亲人团聚,请问您见过吗?
他们都早预料到结果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过那老太太愣了一下,没看何景乐的脸,只从嘴里喃喃吐出个人名,两人都没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何景乐先听清了,对方说:
张建明?你们在找张建明?
何景乐一顿,名字对不上,心已经先凉了半截,辛随还在继续追问:张建明?您是说那户主人叫张建明?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是,是那娃娃叫这个。
那娃娃过来时,还会念自己的名字呢,我听见过几回。她道。
一会儿还有!爱大家!
第123章 惜取团圆【完结章】
场面一度静默,饶是辛随一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也难以自抑地冒出一阵火气:既然知道,那你们当时为什么还要让他留下来?
然而这番话只是对牛弹琴,那老婆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听不懂他的意思,吃力地张了张嘴:他们家花了钱的,大价钱,人年纪上去,总要续上香火,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能被随便买卖的商品!你们
他话没说完,袖子就被人拉了一下,何景乐没法出声,只能依靠这种方式在后面制止他;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浓得化不开的悲悯,后者在备忘录里写:[别说了,她年纪那么大,不会再明白这些了。]
但这道理辛随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觉得不甘心,连带着何景乐的那份一起;他学新闻、做新闻到如今,当然也有一腔热血敢为天下先的雄心壮志,然而真到了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小得可怕,他甚至没法让一个久居落后村落的老人家明白世界上生命珍贵而值得敬畏,不可简单以物价来衡量。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对何景乐的眼神,许久没说出话,过了会儿转过身,微微朝老人点了个头,算作告别,还是离开了。
虽然希望已经渺茫,但在这之后,两人又拜访了村里仅剩的几户人,得到的答案都与先前听到得差不多:这些年村里有能力的年轻人都不留在这儿,剩下一些老弱,嘴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他们一路打听到天色擦黑,才将将赶着最后一趟的大巴车回了城,找了个旅馆歇脚。
信号好了,何景乐就捧着手机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向空山他们聊天,来之前大家都做了心理准备,因此这会儿听说找到的不是本人,也没觉得太出乎意料,但他自己总还是有点失望;辛随在卫生间洗澡,他在一片水声里愁眉苦脸地打字:[嗯,总归来都来了,我们准备去看看,但不知道张建明有没有再换过住址看看再说吧。]
这就牵涉到另外一桩事:下午那老太太聊过的张建明。
留阳村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张建明是被买来的小孩,他和辛随下午耐着性子问过去,虽说有关赵元思的是一点没碰到,但倒是阴错阳差地又问出了张建明的现今住址;两人那时就决心去看看,但时隔已久,村里就算之前了解的,现在也只能大概报出一个小区名,困难重重,他不敢现在在群里打包票,怕再叫大家失望。
水声停了,辛随走出来,带着一阵湿润的水汽坐在他旁边,看他和群里的人说话,过了会儿道:先不说这个,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何少爷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个病号,尽管本质和身体没什么关系,都是心理毛病,但此刻辛随看着他,照样得遵医嘱,不准吃香喝辣;两人对着外卖软件上寥寥无几的店铺陷入新一轮沉思,最后辛随拍板:过来的时候楼下对面是菜馆,出去吃怎么样?
何景乐不怎么挑食,闻声点了点头,于是两人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出门,但菜端到桌子上,却谁也没先动筷,白天所见所闻到了晚上反而愈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们对视,最后双双苦笑,辛随往他碗里夹了片青菜:一直想也没用,就算担心,也总要等明天看过之后再说吧?
辛学长难得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他筷子悬停在空中,踟蹰片刻,反倒想起另外一桩事:小乐,其实我
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了他的话,两人都循声望去,正看见一个深绿的酒瓶落在地上,迸裂的玻璃碴子溅出很远;周围被按下开关似的骤然响起一片高分贝尖叫,正中央站着一个男人,双目赤红,张口仿佛能闻到一阵强烈的酒气:二十万!那是我所有的积蓄,你叫我怎么和你们平心静气地谈!
何景乐偏了偏头,这才看见被他挡住的还有另外几个人,瞧着年龄气质都相仿,约莫是一起做小生意的合伙人;此时那几个人都没动,也不说话,只有站着的那个神色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我怎么有脸回去见我爸妈!他们棺材本都给我了!
店里环境还算整洁,来回传菜的又都是女孩,估计没见过这种场面,发着抖围了一圈,却无人敢上前;何少爷对别人的生意事不感兴趣,但是这会儿眼看着情况就要失控,却没法撒手不管,他要帮忙,下意识在这之前看了辛随一眼,后者没拦他,只是和他一块站起来,低声地嘱咐:看情况做,不要逞英雄。
他们逆着往外散的人群朝事故中心走,一切都似曾相识,好像曾在哪里发生过。
大约人在危险发生时脑筋也会变得活络,于是何景乐很快想到,那应该是他和辛随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坐在吧台边喝闷酒,却意外卷进斗殴现场,从出生时就附带的倒霉属性让他被准确无比地踢中,倒栽着落在了辛随面前。
他那时还想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可是现在却想,也许正是因为他太幸运,所以才要格外被考验;何景乐今年二十岁,即将要二十一,短短几十年,父母健康,家庭美满,朋友知心,然后,又在自认为最倒霉的一天,遇见了他愿意珍爱一生的人现在正与他比肩。
他从前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幸运呢?
两人越走越近,过往在分秒间重活,他看到这些年灰心或是喜悦的每一瞬,而突然,陷入僵持的局势急剧恶化,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拳头,一秒把他掀出去两米远。 ?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想:妈的,也不能每次都是我吧?
但他的心脏却突然开始狂跳,上一个这样不如意的瞬间,是辛随向他伸出了手,那么这次会是谁呢?还会是辛随吗?
先生,您没事吧?您放心,我是这儿的经理,我们会负责的。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音,他愣愣地抬头去看,闯入眼帘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却无比熟悉的脸,因为他们年少时曾有着那么相似的轮廓,即使后来各自长大,各自度过跌宕起伏的人生,从未谋面,也仍然拥有在人海中一眼就认出的特权。
他慢慢地坐起来,眼睛一瞬不曾眨过,但是却悄然间落了满脸的泪;两张依然有几分相同的面庞对视,他哽咽着,用尽力气发出一点微弱的气声:你叫什么名字?
张建明。
时过境迁,原来他们不是无功而返,是有人老得记不清过往,混淆了隐在记忆里的真实姓名。
周围一片寂静,他眼含热泪地笑着摇头,听见辛随拨开人群朝这里走的脚步声,时间飞快倒流,将他带回初遇的晚上,他听见自己说:辛随,再问我一遍那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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