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带来干嘛?”江南放下衣角,“给我灌心灵鸡汤?”
“不是,”姜北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前,盯着江南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你,你不用在询问笔录上写下‘程野’的名字,更不用羡慕程野有养母,你不必成为任何人,我记得你,现在孙一航也记得你,将来会有更多的人认识你,跟程野无关,你只能成为你自己。”
“嗯!对!”孙一航适时发出感叹,心道还有我的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江南看孙一航一眼,极大气地扔他一只苹果:“送你,十几元一斤的进口苹果,就当给你的教师节礼物。”
孙一航这才看到床头的日历,刚好撕到9月10号,捧着苹果刚要感动,一下反应过来没对——这苹果是从他送来的水果里薅的,路边摊随便买的,十块钱三斤,不甜不要钱,怎么就成进口苹果了!
“@$*¥+#。”孙一航小声暗骂,林警官果然没说错,宁肯信狗改得了那啥,也不能信江南。
孙一航把六年来的第一份教师节礼物啃干净了,完事往裤腿上一抹手,说了句场面话,脚底抹油开溜。
“他怕我,抱歉没有让你看到师徒相见的感人场面。”江南抬手摸摸姜北侧颈的咬痕,凹凸不平的手感深得他心,越摸越得劲,最终让姜北打掉了爪子。
江南就这么坐在病床上,后腰垫了个软枕,身上搭着医院的被褥,整个人陷进柔软里,乌黑的发耷在额前,衬得皮肤雪白,窗外的阳光贪婪地停在他侧颊,映的一圈耳廓泛红透明。
相比起来,姜北就显得冷硬许多,整张脸没在阴影里,更突出刀刻般的俊朗五官。
“怎么了?”
“抓捕温洪亮那晚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两人同时开口,江南猫一样的瞳仁滴溜转,心想大哥始终是你大哥,不然全靠板着张脸也坐不到刑警支队副队的位置上去。
“别跟我说你和五指姑娘约会,每天晚上你都会躺床上打游戏,直到瞌睡来了手机砸脸上才算完,导致你现在还是个青铜,所以把手机放客厅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姜北说,“你睡眠又浅,听到震动能马上醒,不接电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不想接,你的鬼话只能骗骗林安,骗不过我。”
江南深吸口气:“……看不起青铜?”
“……”姜北盯着他,“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抓住温洪亮了,不管他是想争取宽大处理也好,还是逼供也好,只要他能吐出一丁点线索,说不定你就解脱了,可他现在躺在ICU,吊着一口气开不了口。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害怕我查下去会变成下一个佟辉孙一航?”
江南不答反问:“你觉得你能把他平安带回市局?”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根据技侦排查监控来看,那辆爆炸的油罐车先是跟着江南,后又跟着温洪亮,甚至温洪亮逃跑时还出现在府南区,只等时机撞上来,想要将他平安带回去,的确不是件易事。
“躺ICU是他唯一的归宿。”江南突然说。
“你真的让我——”姜北重重抹了把脸,抬眼时满是疲惫,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能把你打傻吗?”
“如果你不嫌弃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流口水、歪鼻斜眼、手还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个没完的话,那就可以。话说你这样做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的,老婆你也别想娶了,那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我比你年轻,留着我有大用!”
“……”姜北否认道,“我可以等40岁的时候重新领养一个听话的。”
“嗯?什么叫重新?”江南眯起眼,“难道你已经物色好了?”
姜北微微倾身,这是个具有压迫性的动作,一般在审问嫌疑人时才会用到,代表他接下来会说出很重要的话,将一举推翻对方的狡辩词。
“不算物色,我只是想起一个人。”
“谁?待会儿我就去收拾他。”
姜北向来不爱搭理江南说的胡话,但这次破天荒地顺着他,点头“嗯”了声:“我记得我还没升上副队长的时候,许队让我去学校做普法演讲。”
江南在果篮里挑水果,试图挑只进口苹果,闻言一抬头,眸光微动:“然后呢?”
“我跟着前辈去了一所中学,学校后边有大片的山茶花,”姜北沉声说,“前辈告诉我山茶花又叫薮春,所以中学便以薮春命名。”
12月正是山茶花开的季节,学校的路铺满落英缤纷,喇叭里播着《运动员进行曲》,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搬着椅子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踏着满地的红,一路打打闹闹,用青春气息驱散冬日的寒冷。
青年站在舞台后,一身藏青色制服熨烫得笔直,他拿着演讲稿,看着乌泱泱的人头涌入操场,一个方阵一个方阵地坐好。学校负责人在调位置,把超前发育的大高个全赶到后排,前面只有娇小玲珑的女学生,一个劲地往舞台后面瞅,想看看警察叔叔长什么样。
“你第一次来做普法演讲吧?”前辈拍上姜北的肩,说,“别紧张,这些小崽子听不了十分钟全得睡完,本来这事轮不到咱们,只是年底各局都忙着完成任务,没空,可总要有人给年轻气盛的崽子们上堂课,就算是吓,也要把歪心思吓回去。”
姜北点点头,那时他也风华正茂,大冷天的穿个制服不嫌冷,更不紧张,手指跟着《运动员进行曲》打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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