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眼角皱纹明显,病恹恹地说:“许佳磊给骚扰电话改了备注, 我觉得奇怪, 就记住了。”
说到这,她蓦地想到了什么, 如梦初醒,狠劲儿又上来了:“许佳磊是姓刘的害死的?他害死了我老公?!”
目前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人死不能复生, 显然韩文静也懂这道理。没等到回答,她又捂着脸哭起来。
刑警小声嘟囔一句:“现在知道哭了, 早干嘛去了。”
姜北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不等韩文静哭完, 就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韩文洲的大儿子……”
一句话没说完,姜北明显感觉桌子抖了一下,韩文静一听,如惊弓之鸟,不自觉地打个寒战,撞到了桌角。
姜北:“你们好像很怕他。”
不止韩文静,就连韩文芳在提到他时也是很惊恐。照韩文芳的说法,他是在双胞胎出生前去的韩家,三年后韩文洲因车祸去世,随后他便跑了,他只在韩家待了短短三年时间,却能给韩家两姐妹留下阴影,到底因为什么?
如果说刚刚韩文静的形象像鬼,这会儿便像受到迫害的弱势妇女,局促地搓着双手。
“……我跟他不熟。”
“不熟也可以说说,”姜北神色悠然地靠在椅背,看上去他只是想和韩文静拉拉家常,“韩老先生临终前说‘他回来了’,看来你们一家都非常忌惮他,为什么?”
这次姜北悠闲的姿态没有感染到韩文静,韩文静依旧很紧张,不停地吞咽口水:“我不知道……应该说我不知道小鬼他妈妈临走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姜北问:“怎么说?”
“我大嫂……也就是我大哥扯了证的妻子,有天她突然带着她儿子回来了,”韩文静回忆起那段乱七八糟的往事,脸色惨白,“当时她说要让儿子认祖归宗,其实她是生病了,想给儿子铺条后路。我大哥怕落人口舌,还给大嫂找了医生,但九几年的医疗条件有限,不好治,我大哥答应送她出国治疗。”
“那段时间小鬼他妈妈也在我大哥家,她怀孕了,快生了,全家都围着孕妇转,我大哥就把要送大嫂出国的事给忘了。”
听上去韩文洲是个十成十的渣男,鬼知道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等着发妻病逝,好名正言顺地娶新欢过门。
姜北有点担心江南会携带韩文洲的渣男基因……
扯远了。
姜北干咳一声,问:“之后韩文洲的正妻便病逝了?”
“对。”
韩文静望向对面雪白的墙,仿佛看到了那栋矗立在浅草坪上的、如宫殿般的漂亮别墅。
漂亮别墅里住着个漂亮的孕妇,生下一对同样漂亮的双胞胎,两婴儿不知愁滋味,被昂贵的玩具逗得咯咯笑,大人也跟着乐得合不拢嘴,笑声掩盖住另一间房的呻.吟。
——病入膏肓的女人痛不欲生,连独自翻身都艰难,却等不来丈夫的垂爱,或许她压根没想要垂爱,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只想给半大不小的儿子找个靠山,盼他平安长大。
十几岁的小男孩该懂事了,他看到每天来别墅走过场的私人医生是否会察觉到敷衍?当他左耳听着母亲的痛叫,右耳塞满双胞胎的嬉笑时,他又在想什么?
韩文静猜不透他,在她印象里的小男孩安静懂事,遇人先给出三分笑,带着讨好的意味。
直到……
“大嫂太痛了,死了,死在别墅里,”韩文静说,“从那以后小鬼的妈妈就非常怕那孩子,怕到疯疯癫癫,最后带着双胞胎跑了,走之前,她说……她说我大嫂不是病死的,是那孩子……”
剧情实属超出姜北预料了。
韩文静搓着手臂,似乎很冷:“她不止一次这样说,但我爸觉得家里刚添新丁,老提死人晦气,不让她提,也没人相信她。可她又说晚上总能听到我大嫂在哭,说大嫂怪她顶替了她的位置,双胞胎也替了她儿子。”
“……真的有人在哭,”韩文静说话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了,“我也听到了,半夜有人在哭……”
姜北:“江南的母亲听到哭声可能是因为产后神经衰弱,你也能听到,没想过哭声是人为的吗?”
“是,”韩文静抱紧双臂,认为人比鬼怪更可怕,“我爸不信邪,有次专门等到半夜,发现哭声是从我大嫂房间里传出来的,那房间自大嫂死后就没有人住,我爸开门一看,才知道是我大嫂的儿子溜进了房间,半夜装鬼吓人。”
韩文静至今还记得小男孩被韩诚逮住时的表情——往日的讨好褪得一干二净,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甚至……有一丝得意。
“小鬼的妈妈很怕他,没多久就走了。”
别说刚生产完身体还没恢复的产妇,正常人碰上这种孩子也会觉得毛骨悚然。
姜北大概能猜到后面的事,男孩把韩诚的孙子吓没了,想来在韩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以韩文洲当时的身份,正妻因他的不管不问病逝了,新欢也跑了,他绝对不能让丑事传出去,只好留下正妻的儿子,弥补也好,封口也罢,是他唯一能做的补救。
“我大哥对那孩子不上心,”韩文静突然说,“可为了做样子,还是给他取了名字,叫什么我记不清了,我爸不喜欢他,也不认他,一直没让他入户口,人走了好些年了,他应该改名换姓了。家有丑事,我爸怕传出去对我大哥有影响,捂得严实,对外只宣称大哥丧妻未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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