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一直坚定地认为:所谓omega和alpha信息素契合度纯粹胡编乱造的理论。首先,这个玩意不能通过仪器精确检测,全凭个人感觉;其次,假设该理论成立,那么请问该如何解释“只有契合度高的alpha和omega,信息素才会互相融合”?
他和杰属于信息素浓度最高的omega,可是彼此的信息素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出现互相融合的情况。难道说他们其中一个是alpha吗?还说什么“信息素高度契合的a和o一旦遇见彼此,就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对方,为其深深沦陷”,抱歉,他们两个都是性取向相当落伍的直男,不管未来另一半的第二性别如何,第一性别肯定为女性。
所以这个理论完全、根本不可能成立嘛。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起,五条家未来的继承人便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生性相当桀骜不驯的天才对里面关于遇见高契合度alpha的omega的相关描述非常反感,“气味会诱发促进双方身心上的改变……已知有的alpha会出现易感期,而大部分omega会出现发情期……”
他厌恶“发情期”这个词,这意味着本能凌驾于理智之上,像无知无觉的兽。只有缺乏理性的动物才会被刻入复制的基因驱使着交配繁衍后代,五条悟的尊严和骄傲完全令他无法接受。
可是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极大冲击了青年对ao信息素契合理论的看法,今早他俩的表现太过反常,甚至到见鬼的地步了。仅仅是偶然路过社团招新现场时无意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稀薄香味,买早点的五条悟整个人都不好了。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欢呼,让五条悟颇为惊奇又困惑不解。接收到嗅觉信号的瞬间,意识清醒的大脑变得飘飘然,像磕了药一样。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夏油杰,被硬生生拖出来一起去便利店的黑发青年正捂着鼻子,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好友,醉酒般的红晕迅速浮上指间露出的脸颊和下颌。
确认过眼神,是同样被气味蛊惑的人。五条挠挠脸,觉得耳根的热度飞速上升,夏油杰舔舔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指向那片人头攒动的草地。
“拜托了前辈。”花不知道姓名的白发青年双手合十,低声下气地央求道:“我们真的很想加入读书社。”
“我们来得太晚,其他社团都满员了。”她同样不知晓名姓的黑发后辈沮丧地解释,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真的很抱歉,给前辈添麻烦了。”
天知道顺着让人神魂颠倒的花香找到读书社场地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看到帐篷里只坐着一个绝对为男性的谷崎时有多崩溃,好在他不是。
听到这里的时候,花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焦急了。一旦错过一年一度的社团招新,后续要加入就得独立联系社团的负责人提交申请,原本简单的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繁琐。可……在二人的注视下,她缓缓摇头,柔美的长发像水一样流过双肩,那种只令他俩迷醉的香气又来了。
身高拔群的白头发学弟忽然蹲在地上捂脸大哭:“呜呜呜杰我们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毕不了业!”夸张的反映吓到剩下在场的两人,夏油杰没想到五条悟这么拼,但为了配合好友迫真的演技,他也蹲下身,左手抚额装出一副失意的样子,右手悄悄绕后用力拧了一把五条悟的屁股。
对不起了,悟,杰心说。
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装哭干嚎的五条悟差点痛叫出声,这下真的眼眶湿润了。装哭变真哭的青年抽噎两声,从指缝里丢给损友一个“待会你死定了”的眼神。
“那个,对不起呀。”一个轻柔甜美的女声在他们正前方不远处响起,掉了两滴眼泪的五条悟手慢吞吞地往下移,浓密雪白的眼睫毛飞快扑闪两下。
他吸吸发酸的鼻子,用饱含“感激”的一肘还了杰的“恩情”,夏油杰的整条胳膊都麻了。
同样抱膝蹲下的女孩内疚地看着他们,干净的邮差包和裙摆都落在地上。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女孩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两个演技蹩脚的男孩,可她信以为真,轻细的声音里是真心实意的歉疚,“我……只能帮你们问问社长,可以告诉我名字和电话吗?真的很对不起呀。”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夏油杰心里一跳,感到得偿所愿后的高兴和欣喜向他袭来。可人的心理是如此奇怪,它不断发生转变,上一秒和下一秒可能大相径庭。
我已经成功和她产生交集了,他想用这个念头抑制胸中隐隐的不快的感觉,而不想用别的语言说出这种慢却有力令心脏缩紧的感觉。
恬淡的花香无声地流淌在空气中,得偿所愿的青年忧愁地想:不要别人随便说什么都信啊……
草率吐出谎言的舌下有干燥的苦味,夏油杰忽然觉得自己很蠢,五条悟也是——他们能做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失却冷静思考的能力后,他们两个单凭个人喜好和一时冲动追逐目标,因急于打开局面而轻率地撒谎。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做戏要做全套。逐渐适应的大脑理性回归,明智的提醒:现在半途而废的话,就真的弄巧成拙了。
叁个人蹲在一起,像偷偷摸摸碰头交换情报的地下组织那样交换名字和电话号码。属于悟的奶味,属于杰的果味,属于女孩的花香自然地交织融合,相得益彰。
原来她叫小鸟游花——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小鸟游读作“takanashi”,taka是日语中老鹰的意思,而nashi是日语中的形容词“ない”,读作nai,意为没有。因为没有老鹰,所以小鸟能出来玩。
没有老鹰出没的晴朗上午,出来玩的小鸟会在开满花朵的草坡上开心地打滚,羽粉和翎毛都染上芬芳的香气吧。
花在通讯录里加上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名字和电话,两人的号码一下子沉底,眼力颇好的五条悟心也随之一沉。位于通讯录最上面的常用联系人备注是“伏黑”,一个疑念在他心里闪出——不是“小鸟游”吗?
那会是什么要紧的人呢?
缺少糖分补充能量的大脑居然自发地活跃起来,发散性思维像只长满细长触手的水母,一口气抓住五六个转瞬即逝的灵光。五条悟有种想捂脸的冲动:这种时候他的脑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灵光啊……都脑完姓伏黑情敌的叁百六十五种死法了。
“抱歉,夏油君,五条君,我没有存社长的联系方式。”像是为了佐证自己说的话的可信度,她转过手机屏幕,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人。夏油杰蹙起眉头,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在心头。
“硝子”?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硝子吗?
直而长的手指屈起,修剪整齐的指甲藏进手心。真是的,他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对刚刚认识不久的人也太没有戒心了。
“没有关系,前辈愿意帮忙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杰和悟对视一眼,“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好。”青年下撇的浓黑眉毛卸掉所有重担,轻快地扬高。他一口一个前辈,叫得十分亲热,“前辈是要去便利店吗?”
“嗯,去买早饭。”花爽快地承认,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五条锃蓝的眼睛一亮,套在宽松白T里的清俊青年找准时机插入话题,“我们恰好也要去,可以跟前辈一起嘛?”句末的语气词像猫尾巴一样上翘,矜持地表达高兴的情绪。
他确实很像一只通体洁白的猫咪。那双手乖巧地放在从同色半长裤里探出的膝头上,整个人白得过分,像牛乳又像新雪,与身上的衣物浑然一体。唯独嵌在两侧眼窝里的瞳眸透出天空般纯洁的色彩,眼神也像孩子一样专注动人。
日本的新潟县流传着一个关于雪孩子的故事。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为了排遣没有孤独,就用雪做出孩子形状的玩偶来。为了慰劳心地善良的老夫妇,神就把雪人偶变成人类孩子的模样,每年冬天来到老夫妇家中,让他们不再感到寂寞。
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大概会和悟一样吧,花不由的想到。她的视线在五条悟有些孩子气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缓慢点头答应同行的邀请。
奶味变得浓了,是悟的信息素吗?花想要确认这点,一股清甜的果味强势挤入鼻下,原来是杰开口了,“前辈,我们边走边聊吧。”他的声音轻松而沉静,相对说来音量颇高,但流畅平滑,丝毫不觉刺耳。
杰说得有道理,花的目光回到他身上,被抢走注意的猫不高兴地鼓起脸颊。悟手撑在膝盖上一下站起,身前落下一片面积可观的阴影,他斜眼瞄向不紧不慢起身的好友,后者掸了掸黑色T恤的领口,露出温和的微笑。
两种甜美的芬芳在空中汇合,变成更加讨喜的果奶味。只有交战双方才知道风平浪静的和谐场景下涌动着怎样的暗流,背地里无形展开的交锋是何等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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