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云垂眸看着手里卷宗,几乎一模一样的死亡描述,结果同样定论为自杀。
“这是他杀。”
若说方才看到卷宗时尚有怀疑,现在他已确定,这两个案子,必有凶手。
“如今尸体何处,官衙可在处理?”
“如,如今……”皂吏愣了下,才道,“因在江中很远,打捞不易,需得先将船带回,发现船的人报了官,现在是京兆尹的人在那边,咱们的人因为办事经过,去搭了把手,现在围观百姓很多……”
朝慕云蹙眉:“人很多?”
“是……恰逢清明,今日难得好天气,百姓纷纷出来踏春,城内不如城外热闹,遂……”
“尸体在城外何处?”
“田井巷西,护城河边。”
朝慕云起身:“我出去一趟。”
这是想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皂吏哪敢让主簿大人独自前去,立刻转身跟上:“属下与大人同去!”
不多时,朝慕云就看到了这具尸体。
第32章 给自己的葬礼
“你说这病秧子去了田井巷?”
李淮忙的脚打后脑勺, 三月初的天,竟热出一身汗,气的牙痒:“他去那里干什么!人京兆尹的活儿,大理寺凑什么热闹?有没有问题, 这外头死了人的事, 都得报过来, 他到时再看不就是了,现在着什么急!”
卢冬给他递上盏茶:“京兆尹那位师爷……可不好相与,大人可要去看看?”
“我管他去死!手头活儿这么多不干,上赶着吃人教训!”
“那若是尸体真有问题, 京兆尹却没管……”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这功劳是他想要就能要的么!”李淮一摔笔, 站了起来, 头上汗都来不及擦, “你也别歇着了, 跟我过去看看!”
“是。”
“才来就挑事, 连带着满官衙同僚都没饭吃, 这样没眼力劲的货色要能顶了老子上去,老子倒立吃饭!”
田井巷西, 护城河边。
盛放尸体的小船已经被拉到岸边,官府还未来得及交接, 围观百姓一堆,谁都能看得到。
有人觉得场面热闹, 有人只觉得被挡了路, 着紫袍, 戴金色面具的男人就勒了马:“啧, 真烦。”
沐十看看左右:“帮主, 我们可以往南走。”
稍稍绕了一点路, 但绝对安静。
夜无垢哼了一声,待要催马,突然看到远处熟悉身影,重新勒了缰绳:“他来了。”
沐十:……
夜无垢翻身下马,择了处好地方:“这个案子一定很有趣。”
沐十提醒:“主帮那边……念京帮帮主,正在等我们。”
夜无垢全然不在意:“那就让他再等等。”
“若这批货丢了……”
“丢了不会抢回来?小木头,莫要进了京城,学人家谦逊君子,连咱们吃饭的本事都忘了。”
……
朝慕云因大理寺主簿身份,可近距离察看尸体。
船随水波飘荡,一夜之间不知行至何处,现在被拉回最近的岸边,不可能是第一死亡现场,信息量不足,但船本身,很有意思。
皂吏们描述,这是一艘小白船,以朝慕云看,小是小了,只能躺一个人,可这白色,却不是他以为的,故意漆成的白,更像是用的太久,经年累月掉色后的泛白,远远看像白色,离近了更像淡了的褐色,很浅的那种。
船上放满了白菊花,很多散落在船侧,尸体旁边,也有精心将花枝缠绕在船舷上的,视觉效果繁多却不杂乱,可见并非随便一扔,制作之人心思细腻虔诚,这就是一个水葬葬礼。
死者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脸上蒙着一块白布,手上皱纹满布,指甲颜色是极深的青紫,任何人看第一眼就会怀疑中毒,但朝慕云看到的不一样。
死者身上衣服干净,并非崭新,面上这块白布却质地如纱,崭新无痕,料子轻透薄软,裁的四四方方,沾有少许花粉,大小仅能遮盖头脸,并非官府会用的覆尸布,这应该是原本尸体发现时就覆在死者脸上的,仵作检查完毕后,重新归位。
死亡,白花祭奠,双手交叉置于小腹的姿势,遮盖住的面部……有太多的仪式感展现。
很多计划内的自杀,的确会有仪式感展现部分,可他杀,这些仪式感代表着什么?
凶手为死者送葬,是在祭奠他,怀念他,还是别的谁?杀完人,布置水葬白菊,最后在尸体头脸覆上面巾,是觉得愧疚?不敢看?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突然,一位师爷打扮的人看到朝慕云,过来阻住他的视线:“京兆尹办差,闲杂人等速退!”
朝慕云亮出自己腰牌。
“原来是大理寺主簿,在下曲才英,京兆尹范大人座前办差,”曲才英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眼,微拱手,神情不减倨傲,“京兆尹接到百姓报案,携仵作前来查验,死者系自杀,无须列案,如今已通知家属敛尸,就不劳大理寺过问了。”
朝慕云:“此为他杀,当要立案。”
曲才英皱眉:“你说什么?无凭无据,你说立就立?”
野外发现人命,百姓上报官府,一般来说普通案子京兆尹就办了,涉及到朝廷官员的,大多移交刑部,但区别起来也没那么大,双方职权有交叉之处,基本是谁先接到了谁先管,粗查信息后对案件进行属性划分,该谁的事谁负责,但实际实行起来,往自己手里揽事的少,往外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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