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慕云:“一点点。”
酒液入盏,声音清透绵柔,如玉石轻鸣。
淡淡酒香随之蔓延,清冽润透,似乎还带着点点的甜。
朝慕云还未曾在这里饮过酒,端起浅酌一口,眼睛就亮了:“这是什么酒?”
入口不割舌,有酒液辣意,入喉有后劲,不会太冲,也没有太甜,只是回味时有一点回甘,颇有些引人入胜。
“桃花酿,”夜无垢又添满杯,“不太够劲,回味倒是尚可,适合你这病歪歪的身子,如何,可喜欢?”
朝慕云点点头:“入口绵柔,清冽回甘,不大醉人,又很醉人。”
酒的度数不高,多饮两杯也不会醉,可酒香营造出来的氛围很美,配着这月色暖风,不免令人沉醉。
夜无垢微微一笑:“我挑的酒,能一样?”
他执酒盏,与朝慕云浅浅碰了一下。
二人坐在庑廊,沐着月光,朝慕云只见他指骨修长,润着月光,有股别样,轻盈跳跃的美感,连他脸上的金色面具,头角峥嵘的样子都有几分可爱。
当收起所有棱角和脾气,就是一个傲娇鲜活,有自己选择趣味的年轻小伙。
“咳咳……”
朝慕云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身体,多饮两杯,就有些受不住。
“你看你这破身子,还说不治了……”
夜无垢大手伸过来,替他拍背。
朝慕云见他又提此事,干脆扔过来一样东西给他。
“嗯?”
“你要的盐引。”
夜无垢这次顿住了,见病秧子不再咳,手伸回来,拿起小盒子,打开,果真是丢的那批盐引:“哪来的?”
朝慕云饮了两口茶,顺下喉咙间痒意:“江项禹给的。”
“他藏起来了?”话刚说完,夜无垢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对,若是他藏起来了,我早就寻到了。”
朝慕云颌首:“他只是知道别人藏在哪里,并没有动。”
夜无垢就懂了。
还是长辈的争端。
江元冬和史明智争了小半辈子,在史明智死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曙光,盐引许是史明智不小心丢的,许是因他的死,东西没交接好,总之,被江元冬拿到了,既然有了,为何不能利用一下?
但他压抑这么多年,也知谨慎,不好当下立刻拿出来,脸上却难掩欣喜,江项禹做为他儿子,是每天接触最多,距离最近的人,只要留心,怎会不知道?
他对此事有异议,或是劝,或是吵架,和江元冬有很大的分歧,但很明显说服不了江元冬,之后江元冬也因年轻时做的孽,突然死了,江项禹心下更为不安,接连两人死亡,他不知道这件事同盐引有没有关系,怕无知之下得罪人,怕引来更大的灾祸,当然讳莫如深,对谁都不说。
但案子破解,案子里的事,案子外的事,过往和现在,朝慕云的作风令他信任,或者说,钦佩,是以在他离开公堂时,听懂了朝慕云最后的话,并且予以回应,遂这些盐引,便到了朝慕云手上。
“你知道,他一定会给你。”
朝慕云浅浅小酌,不置可否。
夜无垢:“你为何笃定他一定会给你,万一不给呢?”
“不给,我就不会想旁的办法?”朝慕云微挑眉,眸底墨色流动,“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夜无垢:“你……推理破案,予事实以真相,予逝者以安魂,是在破案缉凶,也是在蛊惑人心——你的确没有算计人心,只是让人信任。”
很多时候,让人信任得到的回报,可比诓哄坑骗多的多。
朝慕云放下酒盏,眼梢移过来:“这话有些过分,我蛊惑谁了,你么?”
他眼底盛着月光,唇瓣残留酒液,带着春夜独有的湿润感。
夜无垢心跳漏了一拍:“若没有蛊惑我,我一个堂堂……为何总会来寻你帮你?”
“堂堂什么?”朝慕云手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笑意携在唇边,“怎的不说清楚?”
夜无垢感觉有些渴,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液入喉,又辣又灼,好像更渴了。
他松了松领口:“你明明知道。”
朝慕云就笑了,指尖落在青玉酒盏:“你是漕帮之人,观你能力作为,地位定然不低。你对京城熟悉,又不熟悉,熟悉的是消息,问你什么你好像都知道,这源于你漕帮渠道,但凡想知道的,都能打听,不熟悉的是,你只是知道而已,对人头不熟,对身边环境也在处处观察,而过分的观察,其实就是陌生感,你对京城不熟,才来没多久,是也不是?”
夜无垢早清楚他的本事,也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很感兴趣:“知道我是谁了?”
“你虽戴着面具,但也招摇过市,显然不怕被人知晓,漕帮纷纭,尤其越是出奇,越显秘密的,越会引起旁人讨论,无论官场还是市井,吹牛聊漕帮的并不少,”朝慕云道,“近来漕帮变化,无非是客帮远道而来,同主帮斗的翻天覆地,听闻主帮念京帮帮主康岳,近日被闹的焦头烂额,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远道而来的只有一个,客帮邸尾帮帮主,而这位帮主,江湖上流传的故事可不少,尤其一身过分华丽的紫袍,头角峥嵘的金色面具,还有那把玉骨扇……是不是啊,夜帮主?”
“夜无垢,”夜无垢笑了,“你可以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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