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檀是我女儿,揽芳阁里的人都知道,熟客知道的也不少,他自然也知道,妓子偷生在楼里的孩子,父不详,外人看到的大约是可怜,惋惜,可怜她身世,惋惜她将来,典王看到的不一样,他看到了我们母女两个人之间的战争。”
“我不想女儿走上这条路,非常严厉,严防死守,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芷檀是个脾气倔强的小姑娘,小时候可能只是好奇,顽皮,懂点事了,会觉得辛苦没什么要紧,走什么样的路也不要紧,只要母女俩总是在一起,相依为命,就是好的,可她懵懂倔强,当时又心智不成熟,不知道怎样沟通表达自己,总是和我闹脾气,我……其实不管她怎么表达,我都不可能答应她走上这条种,管她管的更严,压制的更紧,我们母女俩的关系在那时,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架都打过的。”
“这种场面别人说是见了,定会拉开规劝,但典王不同,他似乎非常喜欢看我们母女不对付,我们越是仇视,他越是喜欢看,我们越是恨对方,我们的性命在他那里更安全……”
枝来芳说了很多,平时相处的点滴,典王的生活习惯,喜好什么,厌恶什么,一直在遮掩什么,都威胁她们母女做了什么事……
公堂外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这种行迳,怎么跟个见不得光的耗子似的?
你看这习惯爱好,需要办事才走出门去,人前挂张假面,装优雅装君子,回来就本性暴露,窝里横,最爱欺负女人,看人母女俩自相残杀,你怎么不抓对男人过来看人干架呢?
哦……就这屋子里不爱点灯的癖好,怕是不敢吧!
朝慕云抚掌,往下一压,让公堂安静,看向枝来芳:“典王让你母女所做之事,似乎都拘泥于揽芳阁?”
枝来芳:“揽芳阁虽有东家,但长久以来不怎么问事,都交给掌柜,掌柜管的好,没生乱,又年年有增益,东家信重,便不怎么插手,但这里从掌柜到下人,都换了好几茬,到现在,大部分都是典王的人。”
意思也就是说,揽芳阁虽不在典王名下,实际却是他控制的,他可以利用这样的渠道收集消息,也可以用芷檀这种红牌,定向的打探他想要的信息。
“你说他但凡不忙,归家就会寻你,”朝慕云慢条斯理,看似和枝来芳说话,实则视线缓缓滑过公堂上站着的人,“若是知道你丢了,不知是何想法。”
枝来芳帕子掩唇,笑了下:“怕是会害怕吧。”
震惊估计是有的,但最大的秘密陷于人前,怎会不害怕?想想刚刚看到的表情,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朝慕云又问:“典王曾经受过一种奇特的伤,或者毒,致使他下半张脸有些不对,是么?”
“是,”枝来芳颌首,“具体原因不知道,我被他掳走时,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总是面带微笑,但是看久了就会发现笑容很僵,拜囚禁经历所赐,他确定我逃不了,乖顺听话了,慢慢的和手下说话也不刻意避着我,我便知道,他早年曾中过一种毒蛊,凶险非常,取出来之后,便有了这个微笑不能止的后遗症。”
朝慕云:“此人就在现场,是不是?”
枝来芳视线滑过公堂,眼帘微垂:“是。”
“阁下还不肯站出来?”朝慕云看着厅中之人,“非要本官揪点透么?”
公堂内外一片寂静。
豁!人居然就在现场!莫非就在这群嫌疑人之中!
围观百姓视线不停的在堂上人之间游移,这有什么不好找的,看谁一直在笑,笑得脸都僵了,不就是典王!
堂上无有人动。
朝慕云微一抬手,便有笛声清脆鸣响。
是槐没,她拿了一支竹笛,素指轻捻,吹出一种特殊的旋律,非雅乐,非恶引,曲不像曲,更像一种简单的调子,人听着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却有别的东西被引了来。
“蛇——蛇啊啊啊——”
门厅角落里,有蛇蜿蜒而来,褐的皮,黑的花,隐隐有种不详的蓝紫色调,蛇信吞吐,眼睛幽暗,看起来极为瘆人。
和上回夜无垢逮蛇上堂的经过相似,但槐没明显技术更好,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反制住了这条被人豢养的蛇,这蛇极听她的话,根本不理会旁人,尽管剧毒,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围观群众也看到了,见蛇只跟着笛音走,只是慌乱了一下,很快就安静下来,慢慢的,好奇情绪多过了害怕。
“蝰鳞蛇,剧毒,咬人可短时间致死,伤口即刻出现水泡,致死前令人出现短暂幻觉,可催发利用,经大理寺查实,死者王德业,郑波,李寸英皆是因此毒而死——我说这条蛇的正主,是你自己说呢,还是我叫它去找你?”
槐没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笛子逗蛇,蛇跟着她的笛子转圈圈,似乎玩的很开心。
“——或者你不喜欢这两种方法的话,我让它咬你一口,让你尝尝被反咬的滋味,你猜猜,我能不能做到?”
厅上有人脸色已经大变,掩饰都掩饰不住的那种。
朝慕云慢声道:“那日沁雅茶舍,错身而过时,我闻到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腥味,与夏日漕运船上的不同,河里的也不同,当时我未辨别出来,后来一想,这种腥味里,有很明显的动物气息,应该就是这条蝰鳞蛇吧?”
他看向康岳:“康帮主还不想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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