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调整着自己的用词,内心带着些有些忐忑。她想要教好这个孩子,又担心自己没有起到正面作用反而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
好在那个孩子没有反驳朱蒂这句话,他稍微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在衣领里面。
来,我们去喂猫吧。希望那只小猫没有跑走。朱蒂如此说道。他们非常幸运。那只猫咪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聪明,它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朱蒂将袋子塞给利德,看起来兴致非常高,主动撕开袋子,鼓励他亲近那只小猫咪,给那只猫咪喂食。
利德照做了,不过脸色很差,动作也很不自在,透着奇怪的扭曲感。他粗鲁地抓了一把猫粮撒在那只猫咪的面前,应付的成分占比比较多。
他的目光微微扫过街角,那里有黑衣组织留下来的记号,琴酒教他认过那个记号。前一个记号的意思是将目标引到标记的位置,也就是这里,后一个记号意思是分散这个目标的注意力。
他捏住了装着猫粮的袋子。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他盯着那只一颗一颗啃食着地上猫粮的小猫咪,心里的想法有些多,这只猫一看就不是东安迪的猫咪。不过真的太像了
怎么了?朱蒂发现了这个孩子停下了动作,忍不住弯腰问道。
利德盯着那只啃着猫粮的小猫咪,目光有些怔愣,他忽然开口道:我不喜欢猫。
哎?为什么?朱蒂想了想,的确也有不少人不喜欢猫咪,比如毛皮过敏,啊,难道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她笑着,歪头问利德,故作轻松地问道。
然而,那个孩子没有接话,他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笑意全无,眼睛好像漆黑无底的沼泽。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喷涌而出,将她卷进去,淹没在泥沼里面。
朱蒂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她那一刻竟然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危险感,那种她所不知道的世界被打开、象牙塔被打破的惊悚感。
她张嘴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你、看看她的眼睛,还有爪子,不觉得她毛茸茸的很可爱吗?
利昂偏头,他看起来格外瘦小,哪怕被养了一年多,脸色还透着蜡黄,透着营养不良的感觉,还带着一些慢性病的病根。
风停了,周围的树好像都寂静了,一动不动,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的积水里,黑漆漆的,好像什么长着枝杈的怪物,随时能扑上来将人吞进去。
在一片死寂中,利德笑了,那张年纪不大的脸上露着扭曲和古怪,那恶意好像被污染的江水扑面而来,上面满是令人窒息的恶臭和垃圾,一下子将朱蒂打翻在岸上。
她看见那个孩子的嘴一张一合,好像什么怪物一样,吐出恶毒的话语:不,无论我怎么看,它都只是一个食物。
是可恶的畜生!
我只会想起被它抢走的剩饭,被它扯烂衣服在冬天裹着破布,饿肚子发抖的日子。
你们在平时就在抢我们的钱,用尽手段克扣我们的工资,而你们养出来的畜生,同样如此。
天空似乎变暗了,不再洁白如洗,清澈透亮,变成了暗沉粘稠的颜色。
利德忽然缓和了语气,露出来一个温和的微笑:不过,我的确有些怀念它,看见它,我就想起来了我几年前过生日时的那碗肉汤。
它太像我曾经吃掉的那只了,那时候妈妈还在。看见它,利德久违地怀念起那碗肉汤的味道。
他的话声音不高,但却好像是刀子一样尖锐,又快又急直接扎到朱蒂心里。
那温和的笑容比之前的尖锐指责还让朱蒂崩溃,好像铺天盖地的浪花,将她吞没在汹涌的、让人窒息的江潮里。朱蒂下意识后退两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积水,小腿打颤,差点滑倒。
你们FBI就是这种可笑的东西。永远只会做一些冠冕堂皇、虚头巴脑的事情。他大声喊道,然后狠狠推了一下朱蒂,快速跑开。
朱蒂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好像听到了对方的质问,你作为一个FBI,我和我的家人吃不起饭,在垃圾桶和猫抢吃的时候,你在哪里?
哦,这问题不归你们管。所以与你无关。你们只会踢皮球。在大街上随便抓捕可疑人,完全不在乎对方是否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不在乎对方付不起保释金被关在脏乱的监狱里因此生病怎么办。
不不!你等等!朱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想大喊,想尖叫,对方说的话根本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
她几乎不敢想象利德是如何看自己的。
曾经,她觉得,杀人放火的贝尔摩德就是她见过最残忍冷酷的人了。她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能如此残忍地做出来这种事情。她觉得对方就是高高在上,肆意玩弄生命,满足自己私欲的恶魔。
但在此刻,她竟然觉得,是不是在这个孩子眼里,自己和贝尔摩德一样,残忍冷酷无法理解?我是不是也是一个恶魔?
我从没有尝试低下来理解他们,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进行高高在上的指点,彰显着自己的优越感,做了一点小事就感动于自己的善良。
我和我最痛恨的贝尔摩德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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