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听了更莫名其妙,但与那同时,却有了几分相信,但话里听不出情绪:你真的觉得难听吗?
李斯安还未能回答他的话,前面的齐一却停了下来,神色凝重:我们走了多久了?
从进来到现在,快是两个小时了。
李斯安看着周围,迷迷糊糊道:我怎么记得,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齐一走向最近的树,手里的小刀往树上刻了一道长痕,刻完,三人继续顾不得再多说什么,往前赶,饶是李斯安也渐渐察觉到环境的不对。
整片野林冒着阴森森的鬼气。
四周没有一点活物活动的迹象,只有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聚在一处,宛如网络般密不透风地包围住了他们。
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齐一走过去,手摸上树身被小刀刻上的痕迹,朝他们看了一眼。
在看清楚树上记号的刹那,李斯安一顿:这是?鬼打墙?
李斯安临来时掐看过手机,胡忠将他们送到这里花了十五分钟,他们走了两个小时也没能走出这片密林,现在又回到了原点。
王启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全然是凝重:入阵了。
齐一咬着那个字,出声:阵?
这里种着千百棵树,你们知道是什么吗?王启说。
那些乔木的叶子在半空瑟瑟鼓动,现在正是六七月,上面生了金字塔形的花序,密密麻麻垂下来,李斯安在生物书上看到过,形状像是槐花,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本该是雪白的花瓣是娇艳至极的鲜红色,宛如饱胀吸食了鲜血那般,在半空被风吹得鼓起。
李斯安说:总不会是槐树吧。
王启的手指碾下一瓣叶子,血红的花蕊在他指尖泛出铁锈般的气息,连他的手指也染上层红。
齐一说:《说文》里有说「槐,木也。从木,鬼声。」槐是木中鬼树,有传闻宅前有槐,百鬼夜行。
李斯安: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
王启朝四周逡巡,眺望那千百棵密密麻麻的槐树,上头血红色花蕊瑟瑟飘动,有些槐树中间有树洞,透过不透光的洞口,仿佛有一双双眼睛藏在洞里偷窥着洞外之人。
王启说:槐树又叫鬼槐,在风水里是一种阴气较重的树,传闻中由于阴气重,容易招鬼。这片密林种下的千百棵槐树,又在皇陵背后,一个是龙脉之处,一个是至阴至凶,如此这般的安排,很难说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说了那句,王启并没有停下,即使这时,还在耍着心眼多说了一句:但槐树寿命有千年之久。
种了千年的阴邪之物。
李斯安眼皮微颤了下,不做声地听着。
手指抓着衣角,一声不敢吭。
他脑海中很突兀的,冒出了不久前背过的,一首名为《西塞山怀古》的课文,里面有一两句。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没有芦荻,只有这阴毒至极的遍地鬼槐。
千百棵在皇陵脚下,种树者该是怎样怨毒的心思,才会种下这些树。
王启心道,都走到这一步了。
继续往前。王启说,往前走。
李斯安低嗯了声,头一次话也没有很多,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王启此时也不想再揣度李斯安究竟在想什么了,事已至此,也是退无可退了。
无论李斯安是善是恶、是好是坏,王启都没法再停下。
迟疑着,王启最后又问了一句:李斯安,你善良吗?
这是李斯安生命中第一次被人问你善不善良,他当即就愣住了,三秒后,诚恳且真挚地说:我!很!善!良!
可是善良的人一般都不会说自己善良,但假定他说自己不善良,王启肯定也就信了,无论李斯安说什么,都是个悖论,听得王启都有些不认识善良这两个字了。
王启下意识去看齐一,想去求证,谁知齐一会错了意,道:我也善良。
好吧既然他们都说自己善良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呐?!
王启说:算了,都行吧,百因必有果,恶人自有恶人磨,既然你们都说自己善良,我就姑且信你们一回吧,大家都善良。
他们继续往前走,天空原本还有一道星辰的暗影,渐渐群星消匿,最后一点月影也不见了踪迹,正好端端走着,眼前兀的飞滑过一道暗影,什么东西朝他们蹿了过来。
还没看清,那东西就飞速离去了。
只是片刻功夫,王启停步,眼里蒙了层雾气,像被那光影迷惑住了,呆了呆。
李斯安见王启忽然停下来,往一个方向去,不由道:王启,你去哪?
王启像被蛊住的样子,没有回应。
齐一也发觉了王启的不对劲,拉着了王启的胳膊,沉声说:王启?
王启缓慢地低下头,朝他们看来,眼睛漆黑寂静,里面没有一丝神色。
齐一,把他弄醒。李斯安上前去晃王启,晃了半晌无果,王启跟撞了邪似的呆呆站着。陡然间,王启伸出了一条手臂,朝李斯安抓去。
齐一见状况不对,飞快伸手去制王启,李斯安灵巧一躲,和齐一里应外合,朝王启的方向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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