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满满一教室三班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个。
蓝衬衫男人蹲下去,那女孩子缩在课桌底下啜泣,眼镜摔得四分五裂,砸在地上。
张鸾千温柔地注视着女孩,等着那情绪安定下来,温声问:你说郑莹莹还活着?
郑莹莹根本没有死。学委说,她让我瞒着他们,想让他们抱着负罪感永远生活下去,无时无刻不受煎熬,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鸾千安静地望着她,递过折好的手帕,她已经崩溃了,整颗头埋在手臂间哭得泣不成声。
是童惜自己将衣服扯掉,嫁祸给郑莹莹的,我当时就看到了,童惜以为我会帮她,因为所有人都很讨厌郑莹莹。但我没有,我觉得童惜太过了甚至很气愤她那样做,她想让郑莹莹彻底离开她家,让一切恢复原状。在他们都骂了郑莹莹后,我把被童惜剪坏的衣服放回了袋子里。
所以童惜在舞台上出丑了。张鸾千问。
我只是觉得那样对郑莹莹不公平。学委说。
你一开始帮着童惜,后来又去帮郑莹莹?张鸾千道,为什么。
女孩手指捂着头,缩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很后悔,但我唯一不后悔的事这件事,童惜真的很好,但她的优越感是无形的,可是那本来就该是郑莹莹的家啊。我看到郑莹莹时,她就站在楼顶上哭,她那时刚经历大火,想要跳下去,我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那样的地步,我很后悔,拼了命救下她。
张鸾千默不作声。
学委说:他们都很愧疚,每一年清明,他们都会去她的坟墓祭拜,但是上面什么也没刻,里面葬的只是一条郑莹莹捡的流浪狗,后来死去了,就被安葬在那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祭拜了那么多年是在拜条狗,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害了她。
那郑莹莹现在怎么样了?张鸾千问。
她的基础不太行,没有考上大学,即使后面有了原本亲生父母的那点资助,依旧烂泥扶不上墙,她养父母不要她,她也不稀罕。学委拿手背抹着眼泪,边抹边哭,但她的五官其实很漂亮,就是那时候一身土气人又黑胖矮,后来意外火了一场被签下了,现在当了个不温不火的十八线小明星,但是她很能吃苦,又耐着性子磨演技,在一点点慢慢好起来了。
说到后来,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那她没有死吗?
没有。
是谁给你们拍的这张照片?张鸾千问。
学委抬起头,手指向靠窗的位置,那里从始至终坐着一个漠然的少年。
齐婴。
张鸾千心头咀嚼着这个被李斯安叫过的名字。
谁也没有料到,在他们谈话之际,一支箭会穿破玻璃直直刺来。
学委连话都没有说完,脸孔僵硬在那里。
那支箭无声地没入学委的太阳穴,她脸上出现一丝解脱的笑,身体慢慢朝后倒去,仿佛释怀般倒了下去,那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慢慢合拢了。
已经听不出最后一名幸存者说的究竟是真相还是狡辩了,二十四位,最后一员,彻底消失于游戏。
关于这场报复,只有沉默,而唯一的观众只是旁观。
窗户外一轮太阳升起,泛出清晨时的光辉。
齐婴偏过脸,毫无情绪地看着远处的太阳,光就在他眼底浮动,眼睛里没有生也没有死,侧脸如神明那般的英俊冷漠。
张鸾千轻轻呢喃:弱者总是最无助的,弱肉强食,谁也改变不了。
既然要坏,为什么不坏得彻底呢。
张鸾千捡起地上的鸢尾花,雪白的花蕊从枝头坠落尘埃,又染上鲜血粘稠的红。
【24/24】
李斯安的脚步停顿了下来,在他后面的严州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远处巨型屏幕里少女被一箭穿头的画面令人生寒。
而这一边,敏感的人群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死的都是三班的人,他们以为只要这二十四个人死去就可以离开这里。
面对这样凄惨的死状,有人竟然语气兴奋地说:二十四个人已经死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有人还在笑:它是来找三班报仇的,现在人死光了,我们可以活着去见父母了,还活着太好了。
人类的悲欢,真有趣。
在高处,一个黑影握着一把箭弩,在阴影里无声地扬唇笑。
人群一哄而上。
李斯安被人海挤得往前走,人实在太多了,推攘得他寸步难行,他显得有些浑噩,甚至是不知所措,在那些尖锐刺耳的笑声里,有一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门真的要开了,甚至做预告似的,发出轰然一声振响,人群显得愈发振奋。
李斯安的所有愤怒全被打破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爷爷。
拄着拐杖的老人在那一端平静望着里面。
李斯安的动作戛然而止,下一秒,他也跟着猛然扑到了铁门上,吼道:爷爷等我,我马上回来。
隔着铁门,能看到无数个涌动的头颅,如雪白的花朵,他又感到绝望,因为所有人仿佛是一样,他想回家,他想完好无损地回去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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