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达数丈的祭祀台, 与其说祭祀台,不如称它为角斗场更为合适。
高台一层层往下夯型折叠开。
百丈台阶之下,围满了妖魔, 红色金屑在半空中飞舞, 滑过李斯安的面庞,他的白发被吹得起伏, 祭品就静静站在对立面, 仿佛已经接受了妖魔的设定, 眼里毫无遮掩地望着他。
李斯安直觉齐婴在观察自己, 这使他焦躁不安,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看他, 仿佛在掂量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一双双眼睛满是兴奋地从祭祀台下往上投来,兴奋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场合。
一个籍籍无名的黑马和躲藏了那么多年却凶名在外的九尾。
跟惊悚借来的第三方技能「致命甜心」会使得离开后的玩家抹去受控制时的这段记忆。
所以哪怕这个剧本完全结束, 李斯安都不会记得在技能使用期间发生的任何事情。
似乎只有在李斯安完全忘记的时候, 才不用小心翼翼地掩藏, 齐婴眸底是近乎掠夺的侵略性,但是行动却维持着理智,甚至称得上礼貌了。
李斯安犹豫开口:他们说,我们之前是朋友, 我不记得了。
在确认下来后, 那目光已经变得很明目张胆了, 似乎极快地适应了妖孽这一角色,李斯安原本还踌躇话语, 齐婴却动了,朝他慢慢走近。
李斯安还没从方才的幻觉里完全抽出身来, 霎时脚步不稳地往后退, 他们身高差了一头, 对面的阴影几乎把李斯安罩得连头顶都看不见。
观众们原本大为期待,见此不觉发出一阵唏嘘声。
在祭祀台周围,密密麻麻的妖魔之间,冒出四个从头到脚身披白布、假装幽灵的黑影,藏在社火演员堆里,面面相觑。
如若仔细听,就会发现四只幽灵说的实际是人话。
狐狸,他到底行不行啊?中间的胖子质疑。
陈静瑄:我跟他讲过了,他答应会刺齐婴的。
虽然说他们在此之前都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九尾重感情,不忍心对昔日好友痛下黑手,但光是九尾重感情这一条就很值得被当成笑料了。
弓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你们看老祭司。
他们侧头看去。
老祭司呼吸急促,泪流满面地望着祭祀台这一幕,显然全神贯注在上面了。
鬼门还未开。
陈静瑄:再等一等,等他那一剑刺下去,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周围人显然都赞同这个说法,皆目不转睛看着中央作为「正道的光」的狐。
过了好久,狐还在抖。首先是关耳忍不住了,但还在打圆场:九尾重感情啊哈哈哈,等一下就好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
众人:这还刺不刺了。
陈静瑄一瞬间全都明白过来了,气得连声也没了,别过眼,手指搭在额头上。
林兆:你们觉不觉得,或许他下不了手不是因为和齐婴的友情,而是他真的在害怕。
李斯安鼻尖冒出了细微薄汗,身体都在发抖,随着「妖魔」倾靠过来,雪色睫毛不住轻颤,都像在流泪了,遑论用剑伤人。
齐婴靠近他时,他缩着脸,很绝望地抱着自己本该斩妖除魔的大宝剑,自卫般挡在胸前。
齐婴不敢再过去了,就怕再靠近真的把他逼得哭出来。
李斯安的后背快靠上青铜鼎的边缘,那柄剑颤颤巍巍抱在怀里,随着齐婴走近,视死如归般横在前面,狐耳朵尖吓得红了一圈。
被「祭品」逼到了角落的神明显然并不多见。
祭祀台下的唏嘘声一波又一波,显然原本来看神仙打架的各个都大失所望,气急了似的往呸了两声,叫晦气。
齐婴:有那么可怕吗?
李斯安不安地抬眼,才发现喉咙连正常的说话也很难,断断续续地说:我才不怕,你,不要这样看我。
只听到一声淡淡的叹气。
随即李斯安的手就被握住了。
祭祀台下原本叫衰一片,居然一时变作了很诡异的其他声音,一时台下几千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望着台上。
什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九尾的能力。
我怎么忘了这茬,九尾狐,也算是狐妖吧。
李斯安轻轻挣了挣手腕,却挣扎不开。
齐婴看着他,李斯安的手也软了,软着腿站在远处,睫毛惊慌失措地翕动,湿漉漉的银瞳惊吓得都冻住了。
齐婴就站在他的对面,眼眸凝视着前面的空气,心无旁骛地帮李斯安握着他的剑。
手不要抖,剑握紧在手里,往我身上刺,对,就是这样。
妖魔教着所谓「神灵」如何刺死自己。
李斯安手指几乎发软,他不住地喘气,双目里滑过几道血丝,但手腕却被齐婴紧紧握在掌心里,带着剑划破肩膀,溢出鲜血来。
底下的妖魔本来嘘声一片,见高台上形势骤变,一流血一众都兴奋起来,摇鼓呐喊的都有,一时叫好声冲破云霄。
齐婴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但却微笑着,低低抽气,手往前拉了一寸。
李斯安被他这么一拉,身体往前倾,鲜血顺着齐婴的手臂一滴滴往下流。齐婴好像感觉不到痛苦一般,眼睛却一瞬不眨看着李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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