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穗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啊!”
但是祁荼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尖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胡穗,你后悔过吗?你当年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一点后悔过?你愿意告诉我吗,为什么你们选择霸凌的对象会是他那样一个平凡的男孩。”
“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是郝协!一切都是他带头做的,是他牵的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尖叫过后的嗓子带着沙哑与微微的颤音。
“你知道的对吗?只是你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胡穗,你有没有想过,你要赎罪。你被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赎罪吗?你说的对,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再害怕了。那你会不会良心难安啊。胡穗,偶尔也要学着——去做个善良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现在真的完全不想再回忆当时的事情了。放过我吧……”
“他把你视作最后的救赎,他是不是给你留下过一把钥匙?或者你可以选择把那一把钥匙交给我。剩下的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好,我们会让杨杉解脱,你也可以放心的去赎罪。”
“钥匙……”
————
三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一日。
那是胡穗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那天是他们全班同学拍摄毕业照,49个人都来齐了。
其实他们班一直都是50个人,但是选择跳楼自杀的杨杉不包括在内,就只有49个人了。没有一个人会提起他,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忘记”。忘记和这个人相关的所有事,忘记这个人曾经做过的一切,就连毕业册上都不会给他留下一个名字。
一起被掩埋遗忘的,还有他们共同犯下的罪行。
摄影师把49个人分了几组,然后按照“Z”字型站在台阶上准备摆拍毕业照。
虽然当时是他们的原因害死了人,但是法不责众,他们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包括胡穗。
所以她依旧是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儿。
火就是这个时候烧起来的,从墙壁最底下一直蔓延到了上方。从外向里一圈一圈的火铺满了整个楼梯间。
全班的学生都在尖叫着逃跑,但是楼梯间的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出不去。
当时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郝协。他大喊着,喊着杨杉的名字,希望杨杉可以放过他。
但是怎么可能呢?
迫害杨杉最深的人不就是他吗?
胡穗也在害怕。她说的是——如果杨杉你还喜欢我就放过我吧,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
她当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哪里藏得住心思?她知道杨杉的想法,但是她也认为杨杉根本配不上自己。于是她也加入了这场惨无人道的欺凌。
但是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她觉得,人活着得有一点什么盼头。她可以成为杨杉那个“盼头”,看着丧家之犬讨好狗肉火锅店的老板,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十八岁的胡穗这样认为。
所以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她让所有人都去欺负杨杉,但是她会去示好,她会去安抚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杨杉。
她知道杨杉喜欢她,她就在杨杉面前和背后扮演着完全相反的角色。
她应该是那场大火里最恍惚的一个。
因为她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人影。
是杨杉。
男孩儿还穿着他自杀前弹奏钢琴时所穿的那一身校服。脸上也完全不见跳楼后摔伤的惨烈,是很干净的样子。干净的太过朴素老实,所以才会被恶人欺压。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但是她的真面目有一次被发现了。
她和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大声调笑。
“穗穗,你笑死我了,你昨天给他送水演的也太好了吧!”
“那当然啦,但是还是希望他懂事一点,乖乖当咱们班的出气筒,不要肖想别的!”
然后杨杉走了。
去了音乐教室。
就在那天,他最后一束光灭了。
他放弃了寻找光,也放弃了自己。
“胡穗,你好让我失望啊。但我还是不想杀你。你一个人独自活下去好不好,在人间体验一下炼狱的感受。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今后的生活遭遇和我一模一样的事情。我要你被侮辱,我要你被孤立,被霸凌。我要你无休止地留在这里,我要你感受每一年的毕业照大火,你说这样好不好?”
她害怕她崩溃她大哭。
无济于事。
当时照片已经拍摄完毕了,摄影师已经出去了,大火才烧了起来。按照正常的速度来看,他们班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撤离出去了,所以摄影师又带了另一个班级上来。
只要这个楼梯间出现了不是三年二班的学生这场火就立马停了下来。
但是这样一场极大的火情已经引来了消防队。
墙壁已经被熏得焦黑。
整个楼梯间遍地都是被烧死的尸体。
还有一个坐在楼梯上被吓到呆滞的女孩儿。
女孩的身上除了被烟熏黑的部分,竟然没有一点烧伤。
是胡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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