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乐曲停了,片刻之后,又再响起《圣母颂》的音乐。和着圣洁清粹的乐声,晴衡沐昭跪在祭台前,静候神父主持婚礼。在乐曲的伴奏下,神父用不太纯正的中文宣布:“各位来宾,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一起参加曾晴衡先生和沐昭小姐的婚礼。婚姻是神圣的,是两个相爱的人,对爱情最崇高的礼赞。今天,曾晴衡先生和沐昭小姐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向对方的爱情和彼此之间坚定的信任。”
沐昭心中微动,面上浮出一抹红晕,偷偷瞧了晴衡一眼,却见他仍然扬着嘴角,那上扬角度,和先前一模一样,竟没有丝毫改变。一点冰冷的失望迅速在沐昭心底泛开,然而她立即阻止了,让那点失望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仍然笑得很甜蜜。
“曾晴衡先生和沐昭小姐,现在请你们向在座的宣告——”神父拖长了尾音,转向晴衡对着他问,“曾晴衡先生,你是否愿意沐昭小姐作为你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神父的话才刚问完,晴衡已经接着回答:“我愿意。”沐昭惊讶地抬头看着晴衡,她知道晴衡一定会说出这三个字,可是她不曾想到,晴衡会毫不迟疑回答得这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相隔极近,沐昭看到晴衡的眼睛,那双狭长的眸子虽然没有热烈的火焰,却清澈透明、足可见底。沐昭眼眶有泪,晴衡给她的承诺,并不是出自他心中所愿,但他却说得这样认真,没有一点敷衍之情。
同样的话,神父跟着问了沐昭,她的回答反而迟疑了。她心底升起一团隐隐的忧虑,逐渐扩散成浓重的不安,她不确定说出那三个字以后,晴衡和她的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神父又再问了一遍,沐昭才如梦初醒一般答道:“我,愿意。”
神父拿起祭台上摆着戒指盒,取出来分别交到两人手上:“戒指的圆环代表着生命,代表着爱,它象征纯洁的爱情。曾晴衡先生,沐昭小姐,请你们相互交换戒指,并向对方许下庄严的承诺。”
沐昭将捧花交给身边站着的伴娘,颤抖着伸出左手,看着那完美的圆环慢慢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当她为晴衡套戒指时,她的手控制不住抖动,一个不小心,竟让戒指从手中滚落。晴衡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戒指,默不作声交到沐昭手里。沐昭终于将戒指稳稳拿在手中,又稳稳地套在晴衡左手的无名指。他们的手上都带着手套,一灰一白映衬着金灿灿的戒指,煞是好看。
神父肃穆地开始念一段誓词,分别让晴衡和沐昭跟着他说了一遍,然后他郑重宣布:“现在,曾晴衡先生,你可以吻你的新娘了。从今以后,你们彼此依靠,彼此温暖,再也不会有孤单寂寞。你们仍然是平等的两个人,但你们只拥有一个生命。”
晴衡的吻,轻轻落在沐昭的额头。就是那一刹那的触碰,沐昭清楚地感到,晴衡的唇柔软,却冰凉。神父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现在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是曾晴衡先生以及他的夫人沐昭,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祝福。”
教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晴衡和沐昭手挽手,向教堂外走去。到了教堂门口,早守候在那里的花童将准备好的花瓣洒向两人,纷纷扬扬的花瓣好似下了一场香气缭绕的彩虹雨,让人薰然欲醉。参加婚礼的人陆续起身,走出教堂,大太太等着沧堇过来,跟在他身边悄声说:“堇儿,你趁着这机会,好好去给晴眉赔礼道歉,把她接回家里。小两口没有隔夜的仇,说开了就好。”
沧堇抿着嘴,抬眼看了看走在前头的晴眉,似笑非笑道:“她喜欢回娘家住,就只管天长地久住下去,我才懒得跟她低头,省得回家又麻烦。”大太太气得不行,正要说话时,却忽然想到沧堇那番剖肝沥胆的话,便压下怒气,将沧堇拉到一旁,道:“若你肯改好,我也可以对他好,他只要能成器,便和你、阑儿一般无二。”沧堇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沉灭:“娘,真可悲,我竟然不敢相信你说的话。”
大太太身子不住颤抖,好一会儿才定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得教堂外传来了照相师傅的话音:“新郎,请靠近一点新娘。笑一笑,很好,保持……”沧堇笑了笑,向外面走去:“娘,他们都出去了,我们也去吧。”大太太不好再说什么,无奈地跟着沧堇出去。
宾客们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一对新人与亲朋合影,晴衡沐昭笑着站在最中央,旁边围着曾家的人,小小的静亭被晴眉抱在怀中,静禹拉着晴衍的手,将半个身子藏在父亲身后,一双眼紧紧盯着照相师傅手中的相机。
相机“噗噗”响了两声后,曾老爷子笑着邀请纪家人一起照相,大太太连忙应了,拉着沧堇就站到了人群中,又再招呼沧阑赶紧过去。沧阑扯扯沧彦的袖子,两人一起走到人群中站定。大太太插进去的位置,正好挨着晴眉,她轻轻一推沧堇,两个人就并肩站在了一块。晴眉侧脸不看沧堇,不露痕迹地将身子挪了挪,拉开与他的距离。
沧堇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真希望你在娘家不要回来了。”晴眉迅速地转头看着沧堇,那神情糅合了不相信与一丝慌乱,她的目光却含着一点期盼与祈谅,嘴角缓缓地拉开,绽出一抹轻愁浅笑。
那天她和曾老爷子的冲突被曾太太拦下后,曾太太晚上就来找她谈心,一定要她说出不回纪家的原因。她拗不过曾太太,就说了是沧堇指责她杀人,她气不过才回来的。曾太太一听,整张脸就沉了下来,连声说:“纪沧堇太不识好歹了,那舞女死了有什么不好!”她讶异地抓着曾太太的手,慌忙问:“娘,难道姜妤好是你杀的?”曾太太恍然发觉说漏了嘴,这时也索性不否认,大方承认:“你回家来找晴衍问那舞女的事,我就帮自己女儿一把。只有那个小鬼的亲娘死了,你对他的好才不会白费,最终,你才会成为他唯一的娘。孩子,我不介意做这样一个坏人,你怪我吗?”她当时就搂着曾太太哭,泪水将曾太太的肩膀湿透。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哪里能怪怀着这样心思的母亲……
镜头定格在晴眉转头的那一刻,在圣三一堂鲜艳的红墙下,在教堂门口圆形的拱顶下,她那复杂的表情,永远留在了这张照片中。那样的表情,似乎可以穿过一排排人群,直透到看见照片的那人心底深处柔软易碎的那块。(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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