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北京?学堂里的钱,不就白交了?”阿霖一步一回头地向北京城望去。子浚转过他的头,缓缓道:“我们不能住在北京,阿霖,我们不能被那个人找到,所以必须离开。”
阿霖不明白子浚的话,问道:“为什么不能被那个叔叔找到?叔叔说要照顾我们,他是好人啊。”子浚道:“阿霖,你现在不知道,以后会知道的。你只要记住,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生活,不需要别人可怜。”
“那我们要去哪里?”阿霖瞅着子浚,神情茫茫不知所措。子浚很笃定道:“我们回上海。”阿霖惊讶问道:“哥哥,你不是说过上海有坏人,不能回去吗?”子浚解释道:“那人在北京见到我们,一定以为我们还在北京的某个地方,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回了上海。我们在上海,可以等叔叔出来,一家人就可以团聚。”阿霖拍手笑道:“哥哥的主意真好,叔叔要什么时候出来?”
子浚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会等很长的时间。”阿霖拉起子浚的手,认真问道:“不管等多久,我们一定可以等到叔叔出来,是不是?”子浚点头,阿霖的话,正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坚信一定可以等到那一天。
子浚阿霖去了前门火车站,正巧赶上一趟开往南京的火车,两人混在人群中上了火车,找了一块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知不觉相互依偎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子浚阿霖被一阵剧烈的震荡晃醒,抬眼望去,正见一队身着笔挺军服的人从上一节车厢过来。为首的一人,向车厢里的人行了一个军礼,用虽然客气却不容反对的语调道:“这列火车,杨督军征用了,所有的人都下车!”
那人口中的杨督军,叫杨宇霆,是奉军大帅张作霖派驻江苏的督军。杨宇霆才到江苏没多久,立足未稳,直军大帅孙传芳趁机率部进攻南京,想要夺回对江苏的控制权。杨宇霆被孙传芳杀了个措手不及,开战才十来天,就让孙传芳一路打到南京,丢了地盘,只得悄悄渡江,半道拦下开往南京的火车,准备逃回北方。
“凭什么呀!这眼见着就快到南京了,我们为什么要下车?”虽然火车里的人大多沉默,有的甚至依言下了车,但还是有人不服,“这几天报纸都登着,江浙又有军阀开战,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趟火车到南京,就想看看亲戚朋友是不是平安,这也犯了王法不成?”
“回家看亲人不犯法,只是你们不下火车,那就犯着了!”为首的那人从腰间拔出配枪,指着说话那人的脑袋,“你们到底下不下去?”说话那人立刻噤声,顺着下火车的人流下去,四周还在看着的几个人,也陆续开始下火车。
阿霖怯怯地看向子浚,轻声问:“哥哥,我们要不要下去?”子浚拉起阿霖的手,快步向火车外走。下了火车,阿霖奇怪地问子浚:“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哥哥,你不是很喜欢和别人作对吗,怎么就乖乖听话下来了?”子浚黑棱棱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湮灭:“阿霖,他们有枪,一枪就能打死一个人。我们不可以让自己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啦,哥哥,以后咱们都避着枪,就不会有中枪的危险了。”阿霖郑重说道,顿了顿又为难地问,“没有火车,我们要怎么去上海呀?”
子浚想了想,很快道:“方才那个人不是说了,这里离南京不远,我们走到南京再说。”阿霖点点头,露出笑容:“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阿霖,南京在打仗,我们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能走丢了。”子浚叮嘱道。阿霖抓着子浚的手,应道:“我知道的,我绝不放开哥哥的手。”
兄弟两人跟随去南京的人流,顺着铁路向南,不一会儿就已到了浦口车站。车站不远处的江渡码头排着长队,正在登船,上船前都必须接受直军盘查,严防有奉军奸细混入。子浚阿霖虽只是两个半大孩子,还是被拦住查问了一番,才放两人上船。他们本没有钱买船票,可就在他们被盘问时,在他们前面先过去的一对夫妇掉了行李,阿霖张口就喊:“叔叔,阿姨,包掉了。”子浚灵机一动,也跟着喊:“包掉了,包掉了。”这么喊着,他又降低音量,对阿霖道:“快些走,可别跟丢了我爸爸和妈妈。”也算是他们赶巧,因为直军接管了上下船的检查,重点检查是否有奉军的奸细,对于船票,倒不如船务公司严格。那检查的士兵听得他们的话,就这么放他们上去了。
那掉包袱的夫妇听到后面的喊声,先生立即转身去拾包,却不想上船的人潮拥挤,他手里又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子,根本就玩不下腰。这时,正好阿霖挤到了那先生面前,便蹲身将包袱拾了起来,交给那先生:“叔叔,你拿好了。”
那先生笑着,对怀中的小女孩道:“琪缃,快跟哥哥说谢谢。”小女孩盯着阿霖,嘴巴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那先生的笑意更浓,道:“小弟弟,真是谢谢了。”转而,他又对着身旁的太太道:“琪缃这孩子,和瑶碧没一点相像的地方。”那太太道:“怎么没有,样子不就一模一样。”阿霖顺着话音看去,才见到那太太手里也抱着一个同样大小的女孩子,两个孩子的样子像得紧,竟好似一个人。然而,那太太手中的小女孩,见着阿霖,不等大人开口,就摇着手道:“谢谢哥哥!”
子浚跟在阿霖身后,瞧见那先生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拉着阿霖只向人多的地方钻。那先生看在眼里,向那太太手中的小女孩道:“瑶碧,你看看,你把两个哥哥都吓跑了。”小女孩不服气道:“不是我,是爸爸吓跑的。”这话一出,逗得夫妇俩一起笑出声来,就连那先生手里叫琪缃的小女孩,也露出一抹淡淡如初阳的笑容。
片刻,那太太隐去笑,有些忧虑道:“沧彦,直奉两军开战,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先生安慰道:“小蕙,这些年不是一直打来打去,没事的,我们小心些就好。”那太太道:“其实我就是担心两个孩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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