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中的回声（百合h） - 高级餐厅的用餐体验

    华丽而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于餐厅中央的天花板上，暖黄色的灯光透过它的水晶倾泻而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闪闪发光的图案。贴了米色墙纸的墙壁上挂着精致的油画，为整个用餐区域增添不少艺术的气息。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抛光的银制餐具和透明的玻璃杯被仔细地码放在桌上，桌子的中央还摆着一个插了玫瑰的花瓶。
    身穿黑色马甲，白衬衫的服务员手捧托盘，稳稳当当地把上面的菜肴一一放下，并恭敬地鞠了一躬，道：“前菜来了，祝各位用餐愉快。”
    “哇……”卡洛琳低头看着自己点的菜——是一碗橘色的浓汤，表面用切成块的龙虾肉，酸奶油和鼠尾草坐着点缀。“好棒。”
    南希从自己跟前的盘子上拿了块蒜香面包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还得是卡洛琳你厉害，谁能想到你居然中大奖了。”
    卡洛琳抬眼一笑，笑容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她和伊迪丝已经商量过，把买彩票中的150美元分成了三份，一份拿去给埃莉诺，一份拿去交房租，剩下的就是拿去挥霍享受的。
    废话，难得中一次奖，不出来吃顿好的根本说不过去。当然，不可能只顾自己享乐，就顺带将其余两位队友都叫上了。卡洛琳这辈子都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场所，这间餐厅还是伊迪丝帮她选的。她用勺子舀起一点汤送进嘴里，只觉得浓郁的鲜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还随着吞咽的动作一路穿过喉咙，满足感充盈了整个胸腔。
    “要说厉害那还得是这位。”卡洛琳拍了拍身边的伊迪丝，后者正叉起一只烤小章鱼准备送进嘴里，被卡洛琳一拍就停下了动作，转头对她一瞪。但卡洛琳对她因为用餐被打断的眼神视若无睹，继续笑道：“我可不懂什么高级餐厅，出去吃饭都没几次。要是我眼光不好选到一家糟糕的，那这钱可就百花了。”
    伊迪丝终于把小章鱼送到了口中，边咀嚼边说：“我以前也跟爸爸妈妈出去享受过……不过这几年就没有了。”
    “是啊——我知道你以前也是有钱人，所以才相信你的眼光嘛。”卡洛琳对伊迪丝眨眨眼。
    史蒂芬妮掩嘴笑，“那这不挺好的吗，伊迪丝？难得再享受一回，脸上多点笑容嘛。”
    “我很高兴啊？”伊迪丝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似是有点困惑。“你们没看出来吗？卡洛琳？”
    另外三人静默了一瞬，然后都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喂，你们……笑什么。”伊迪丝不愉，眉头皱了起来。
    南希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摆摆手，“不，不，我没觉得你不高兴，真的！”
    “真是受不了你啦，伊迪丝~”卡洛琳边笑边倚到伊迪丝的肩膀上，“你们知道吗，南希，史蒂芬妮！上次我和这个人出去合影啊，我都说了要笑，然后拍出来，乍一看，她还是臭着一张脸，但她确实是有在笑的，好奇怪。”
    “卡洛琳！”
    伊迪丝实在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另外三人这才收敛了。“嗯，但是伊迪丝你真的高兴的话那就好。”卡洛琳说，“我还怕像现在这样挥霍钱你会生气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那是你赢的钱，想怎么花还不是你的事吗？而且这还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伊迪丝敲了卡洛琳一下。后者嘿嘿笑着捂住脑袋，对她眨眨眼。
    史蒂芬妮看向卡洛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不过你能想到去资助有困难的朋友，实在是很了不起。我一直以来都有听到一种说法，就是人都是自私的，但我想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有愿意为他者伸出援手的人，人类社会才得以延续至今吧。”
    “喂喂，史蒂芬妮，你怎么又开始扯这种高深的大道理啦？”南希揶揄道，和史蒂芬妮笑作一团。
    谈笑间，几人点的主菜也由侍应端上了桌。
    当南希拿起刀切开她的肋眼牛排时，卡洛琳瞪大了眼睛。“南希，你的牛排怎么没熟？”
    “嗯？”南希眉头一挑，抬头和卡洛琳四目相对。“肋眼牛排怎么可以吃全熟的呢？那简直是对一块好肉的亵渎！就像这样烤成三分熟的才好吃嘛。”
    “……额。”
    卡洛琳以前听说过一些传说，有人吃了没有烤熟的肉，结果肉里面的寄生虫趁机钻进了他们的脑子，让他们在痛苦中死去。因此卡洛琳独自生活以来，平时买肉回家后都一定要确保煮到全熟才敢吃，她可不想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虫子吸走身上的营养。
    伊迪丝慢条斯理地切着羊排。“不用怕，这种高级餐厅用的肉质量都是有保证的，做生一点没关系。”
    “就是！再说别看这肉还红彤彤的，其实都是血红蛋白，三分熟的温度早就够杀死里面的病毒和寄生虫啦。”南希还用叉子叉起被切下来的牛排，将它递到卡洛琳眼前给她看。“喏，要试试吗？”
    卡洛琳也不知道血红蛋白是啥，但那包裹在焦褐色外皮下面的肉的红色，总令她看着心惊胆战。她急忙摇摇头，“还是算了还是算了哈，我吃我的煎鲈鱼就够了。”
    “诶……真是遗憾，本来想让你尝尝鲜的。”南希努嘴，又转向了史蒂芬妮，“你吃不吃？之前我和你出去吃饭，你也没点牛排。”
    “一小块就够了，谢谢。”史蒂芬妮说着，看南希又另外切了一块肉放到她装着烩饭的盘子里，转头对卡洛琳和伊迪丝解释说，“我到底还是多少保留了一点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实在不太能接受一顿饭把那么一大块肉当主食的做法。不过好在还有意大利面和烩饭给我点。多谢意大利人。而且和卡洛琳你一样……我对没熟的肉也不放心。”
    “就是说嘛！”卡洛琳盯着那块牛排的切口，虽然确实粉嫩多汁，但它没全熟这一点就让她难以接受。“这牛排的颜色就跟血一样啊！这样一来，我们跟吸血鬼有什么不同？”
    饭桌上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南希和史蒂芬妮爆发出大笑，伊迪丝猛烈地咳了几声，似乎是呛到了，卡洛琳呆坐在那儿不知所措。
    “喂，这，这很好笑吗……？我可是非常严肃地在跟你们讨论啊。”
    史蒂芬妮擦出了笑出来的泪水，冲卡洛琳点了点头。“对，我知道你是认真地这么想，就是，啊，不好意思，我没有在嘲笑你，我是觉得卡洛琳你好可爱。”
    “好傻。”伊迪丝的话来得更毫不留情一点。
    南希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柠檬水，捂住笑疼了的肚子，语气里的笑意却还是藏不住。“我，真的……啊啊哈哈哈，真的，我都说了那个红色的部分不是血了呀……卡洛琳，你见过哪个吸血鬼吸血之前还要煮一下的？从这个方面来说，啊哈，我们人类可比吸血鬼要讲究多了。”
    “肉煮了血就都没了，那吸血鬼喝什么呀？”史蒂芬妮帮腔道。
    卡洛琳找不到话来反驳，因为确实——反正传说中的吸血鬼都是直接上口吸的。而她们现在认知中的那种新“吸血鬼”，看着也不像是会先把人煮了再开吃的样子。
    虽然还没见过祂们用餐的场面。
    卡洛琳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见到。她低下头去默默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鳟鱼，对其余三人刚刚的大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这段小插曲过后，气氛又平静了下来。大家闲扯着日常用餐，席间侍应送来了饮料。因为现在在禁酒令时期，这种高档餐厅是不会提供酒水的，杯子里装着的是鲜榨葡萄汁。并非“丝绒窗帘”或其余地下酒吧售卖的那种名为葡萄汁实则是私酿葡萄酒的玩意，是货真价实的果汁，不含任何酒精。南希在这时候吐槽了几句这种高档菜肴明明就该配酒，被史蒂芬妮怼回去说你在这时候提这个是想让餐厅被查吗。
    伊迪丝在对面二人斗嘴时和卡洛琳不约而同地对视上，彼此同时耸肩。这种场面她们已经习惯了。
    但话又说回来，禁酒令这玩意实际上还真没起到多大作用。卡洛琳想起每天晚上都被人挤满的“丝绒窗帘”，腹诽着。
    几人陆续吃完了自己点的主菜，等待甜点上桌的间隙，卡洛琳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需求走出隔间时，看到了在洗手台前整理发型的史蒂芬妮。“嘿，卡洛琳。”史蒂芬妮微笑着打招呼，那笑脸上带着独属于东方人的异域风情，至少是卡洛琳眼中的异域。
    “哟，史蒂芬妮。”卡洛琳也回以一个笑容，“今天晚上吃得开心吗？”
    “那肯定啊。能够在这异国他乡找到可以和我一起战斗，一起出来玩的朋友，我自然是很开心的。”史蒂芬妮捧了把水洗脸，然后盯着镜子中倒映出的，挂着水珠的面庞。“你们也没有因为我的国籍身份而对我有什么偏见。”
    卡洛琳走到史蒂芬妮旁边，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手。“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东方面孔……说起来，史蒂芬妮好像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东方人。”
    “这样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卡洛琳。”史蒂芬妮咯咯笑了起来。
    “我想我现在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资格去歧视一个有钱读书的人，不管是什么种族。”卡洛琳想到自己被三个大学生包围着，就苦笑了起来。“虽然我是白人但我挺穷的。”
    史蒂芬妮擦着脸，“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歧视都是不对的哦，就像你也不应该受到任何歧视一样。”
    “嗯……”
    “要是所有白人都能像卡洛琳和伊迪丝一样就好了。”史蒂芬妮感慨着道，“虽然在我家乡，和我同一个阶级的人群中流行出国读书，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来美国。而在美国的中国人很显然也不是人人都上得起大学。我的学校里面中国人根本见不到几个。”
    卡洛琳听史蒂芬妮提起了不少她从未听闻的东西，比如排华法案，比如很多本地人其实都在谴责外来移民抢走了他们的工作——讽刺的是，其实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当年欧洲殖民者的后裔。
    史蒂芬妮刚来时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和她搭话，再加上独自在异国他乡的各种不适应，让她有一段时间相当地沉郁。直到后来在阿妮塔教授的指挥下，和南希搭档开始讨伐吸血鬼，才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互相倾诉烦恼的同伴。卡洛琳想象不出史蒂芬妮忧郁时的样子，如同她想象不到伊迪丝捧腹大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南希这人啊，别看她好像急性子，脾气也比较暴躁，其实她是能理解我的孤独的。”史蒂芬妮说，“毕竟她身上流淌着拉美人的血，怎么说也不是大家刻板印象中的白人。所以她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伙伴。”
    卡洛琳眯起了眼。她忽然觉得自己能理解史蒂芬妮对南希的那种情感。
    在她来得及追问之前，对话就被唐突想起的南希的叫声打断了。“喂你们两个别光顾着在厕所说话啊有什么话回到桌上说好吧！”
    两人转头，南希正气鼓鼓地盯着她们俩，伊迪丝跟在南希身后，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卡洛琳，你蛋糕上的冰淇淋要融了。”
    “我去！”卡洛琳抱着头冲出了洗手间。
    幸好，回到座位上时，放在熔岩蛋糕上的香草冰淇淋还保持着圆球的形态，只是确实已经融了不少。卡洛琳十分庆幸地松了口气，拿起了勺子开始享用饭后甜点。剩余三人也在不久后入座，郑重其事迎来这一餐的末尾。
    窗外，繁星璀璨的夜空平静而温柔地包容着波士顿正在发生的一切。一颗流星自天边落下。
    今夜是一个平和快乐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