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的长方形牌子,玉质细腻,雕工上佳,细小精致,一掌可握,仔细看就能认得出来,是一个篆体的‘杨’字,正是老爷子手里那块牌子。
杨成仁不错眼的盯着这方牌子,看着它在空中荡啊荡,眼珠也跟着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这本就是我家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能要!还请几位莫要多事,请还给我。”
屠长蛮啧了一声:“给你?是你的么你就要?”
杨成仁声音都变了,阴着眼:“这是我杨家家事,内卫也无权插手,几位执意如此,恐会引来祸端!”
“你小子跟谁说话呢!”
屠长蛮最讨厌被威胁,牌子收起来就撸袖子往前走。
武垣伸手拦住了他,看向杨成仁:“你幼时哮喘吧,或者花粉症?该是自祖辈遗传的毛病?”
杨成仁没说话。
“看来是是了,那你应该也认识洋金花?”武垣盯着他,“洋金花味辛,归肺经,平喘止咳,解痉定痛,于你的病颇有益处,然此花有毒,举凡医者用药,一定会跟病人说清楚,此药虽于此病有独特疗效,可毒性很强,与曼陀罗性属同类,一旦使用不当,会让人产生幻觉,甚至死亡——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杨成仁眯了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指控我杀了杨成玉?”
“我可从来没说过杨成玉是因为洋金花中毒死的,”武垣看着他,唇角缓缓勾起,“我也确定,内卫在查案过程中并未走漏有关死者的消息,你如何确定杨成玉是中毒死的?谁告诉你的?还是——本就是你做的?”
杨成仁一怔,脸色大变:“我没有,我不是,都是你猜的,我才没有什么病,也不认识什么洋金花!”
“不,他得过哮喘。”
不远处,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走了过来,视线淡淡掠过杨成仁:“他胎里弱,生下来就见不得花,和我公爹的毛病一模一样,老辈的人都知道,洋金花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一个庶子,我从未刻意关照,但他的确被他姨娘用尽心机调养着,一年比一年好,十几岁后,再也没有这个毛病。”
韦氏扶着老太太,看了眼丈夫,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很平静:“我也曾听夫君聊起过幼时种种不幸,除了嫡母不慈,下人瞧不起,便是这恼人的喘症,他为此吃了不少苦,当年药材也不知用了多少,若家中有一人懂这类药草,甚至利用药性杀人,除了他没别人。”
郑氏站在另一边扶着老太太,浅浅叹了一声:“老爷子去世前,虽则我们都在,但我们都离开后,三弟杨成玉回去过一次,他其实是最后一个见到老爷子的,但当时我们并不知晓,后来,这个消息透露给了你,你怀疑老爷子告诉了他什么,是么?若三弟因此而死,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
杨成仁大怒,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们三个:“你,你,你们合起伙来整我!”
对啊,这三个女人怎么突然跟联盟似的了,像要搞杨成仁,搞了他,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么?
屠长蛮有点不大懂,他只是知道今天的大概计划,牌子十三郎拿到了,用来钓鱼妥妥的,确定了凶手后,其他人会被十三郎在暗处的人请过来,有个对证,可对证这么容易么?这些女人没意见?
十三郎正在问供,没时间理他,他只能看向崔芄,眼神示意——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
崔芄微微颌首,让他稍安勿躁,仔细看看就会明白。
杨家从老爷子,到嫡子杨成安,杨成玉都死了,现在只剩一个庶长子杨成仁,剩下的三个主子都是女人,利益与家里男人相悖,如果杨成仁没事,可想而知,就只剩这么一个男丁,按规矩,家里以后肯定都是他的,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过活,可如果这个男人没了呢?如果杨家没有成年男丁做主了呢?
于老太太而言,辛苦一辈子,委屈一辈子,仰人鼻息一辈子,及至今日老了,没多少年好活了,她之所有诉求,不过是将来不跟老爷子合葬,活着委屈够了,不想死后还委屈。她生的儿子全死了,不管是恨是怨是爱是悔,过往一切全部消磨,一个庶子而已,凭什么想要继续拿捏她?
她已经付出了一辈子,最后该为自己想想了。
于韦氏而言,她嫁给杨家一个庶子,从此同他休戚相关,利益与共,要依附于他,听他的话,甚至要委身老爷子……真的是她自己愿意的么?女子在世间过活本就艰难,她一个庶女,又是家族联姻推出来的工具,每一步都是早早被安排好了的,连反抗都没法子,谁又知道她心里苦不苦?但凡有一点别的路,但凡她的丈夫品行端正,能护着她愿意护着她,她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丈夫只是利用她,她也不必对丈夫有感情,丈夫如今起了邪念,大势已去,还帮他做什么?不踩个高兴,都对不起这些年吃过的苦。
于郑氏而言,嫡支跟庶支本就存在利益冲突,她夫君杨成安活着时,夫妻两个都要和杨成仁斗心眼抢东西,杨成安死了,她一个女人不管从规矩立法还是其它,都立刻变成了弱势,抢过本身当官小有人脉资产的杨成仁更难,他出事不是正好?以后府里主子只有三个女人,大家都是寡妇,她还可以继续当她的宗妇,主理中馈,任何规矩大义都越不过,她还生有儿子,嫡子,好好把孩子养大,这个家还是能撑起来,府里家财起码足够三代人消耗,之后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到时死了也管不着,小辈们自己折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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