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腥气,崔芄说不上很熟悉,但肯定闻到过,只一时想不起来。
“卢大人这般通透,看来颇善此道,”崔芄没答那个十三郎会不会给他买的问题,垂眸饮茶,“身边想必不少红粉知己?”
卢瀚便笑了:“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平康坊叫得上名号的姑娘,哪个我没见过?教坊司的琴娘子,生意不也是大家捧的,他厉正初再和人有一段缠绵往事,也不影响人赚钱营生不是?便是梁大人在这的相好,也不会只见梁大人一人。”
崔芄:“梁大人今日也在?”
“不然我为何着急和厉正初约定,商量到此,让他买花?”卢瀚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不过不一定现于人前,除了他那相好,别人想找他可能有点费劲,除非……有特别的缘分。”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他神色意味深长,崔芄懂,这个‘特别的缘分’,是要靠买的。
今日此处要拍卖的花植,大约有梁栋名下提供的,拍卖款届时也会给他。
“这个时节开得最盛的该是梅花,红梅傲艳,绿萼清雅,白梅结子为母,宫粉香浓,香红甜重,桃红雄蕊四射,难得妖娆,”崔芄正好看到有美人捧梅展示,浅声点评,“都是难得胜景。”
“原来你懂花?”卢瀚一怔,神色更为热情,“那你帮我看看,我稍后要拍哪一种?”
崔芄眸底微芒闪烁:“要拍哪一种,不是提前就瞄准了?”
“那是厉正初那种事,本官不一样,本官是正经需要买来送人的,选买这里的银签物什就好,”卢瀚需要一株梅,“你帮我看看?”
崔芄颌首:“好。”
他随即大谈特谈,把所有对梅花的知识说出花来,让对方连连点头的同时,开始头大。
这颜色从朱砂红到淡粉白到红萼到黄香,花瓣从单瓣到复瓣到重瓣,花型从花苞到碗到冠,就连梅枝都有垂枝跳枝龙游,真正会赏的人都有偏好讲究,送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若要送梅,不能送到对方心坎上,不若不送。
所以送哪一种好呢?
卢瀚是真不懂,他现在有点明白,怪不得武十三对这个年轻郎君不一样,这崔郎的确有点本事,不张扬,不掐尖,却顾自绽放,很有点东西……
他还真在这些建议下明白的重点在哪里,有了选买的对象,对崔芄便也更加不设防,更加亲切,瞧着武垣半天没回来,他也没走,就和崔芄聊天,市井流言,八卦香艳事,什么都聊,年轻郎君很乖,他聊,他就听着,不抢话,不多嘴,但你知道他肯定在听,因为每次的重点,他都会懂,都会回应,不知从哪开始,又重新聊到了这里,品仙阁。
品仙阁品仙阁,这里的东西的确都非凡品,除却那些标红的特殊‘交易’,银签的贵重物品不少,有珍玩有奇宝,谁都可以拍买,都是这里东家四处搜罗来的,方便客人们作为礼物送人,他也借此大赚,那这些贵重玩意都是从哪来的呢,年轻郎君很好奇。
卢瀚正值兴头,就和他说了个秘密:“你可知这世间生意,什么最赚?”
崔芄垂眸。
商业的本质是交换,近处的物品交换,因为大家都熟悉,差价不会很高,越远,越稀少,却不为人知,越可以高价,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东西,价格几何,岂不是你说了算?
且刚刚卢瀚提到的东西里,很有异国色彩……
崔芄便道:“海商?”
卢瀚无声鼓掌,啧啧有声:“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十三郎喜欢你了,崔郎通透啊!不错,就是海商!海船行于海上,有狂风巨浪有海匪奸狡,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就会全员覆灭,可一旦幸运存活,赚的何止十倍百倍……你早说对这些感兴趣啊,你若愿日后继续这般帮我,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引荐,我认识那边的人……”
脱口而出这些话时,卢瀚有些后悔,实在太交浅言深了,他怎么可以跟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聊这么多,这么深?
可又一想,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陌生人,这是武十三的人,武十三这个人有多不好搞,全长安都知道,他并不想合武十三走太近,影响官路,可武十三位置实在特殊,若是能与崔郎交好,顺便通过他了解到点武十三的东西……不也是挺好的机会?
而且这崔郎识眼色,会来事,一句就能点透,很多话他能听明白,却不会因此挂在脸上,还懂很多东西。
再开口时,卢瀚就多了几分真心:“我同你讲,这商队里头有个大人物,品仙阁的东家外面谁都见不到,只他能见到,他还能以商贾之身,让很多官员尊敬结交,一般小官都没机会走到他面前,非常神秘,我也是一个特殊时机,有幸见过此人,他非常喜欢菊花,会品,会赏,好像自己也会种,这菊花品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西湖柳月,对,就是西湖柳月!听说他太喜欢菊花了,还在身上纹上菊花……”
崔芄突然捏住他的胳膊:“你说此人身上有菊花刺青?”
“是,是啊,”胳膊有点疼,卢瀚不知这崔郎哪来的力气,拍拍他的手,“只是听说,当不得真。”
崔芄已然回神,松开手,声音微哑:“抱歉。”
“无妨无妨,”卢瀚看看左右,“怎么了?可是十三郎回来了?你怕他?”
崔芄轻轻摇头:“只是猛然听到刺青,有些吓着了,这人多大年纪,是喜欢菊花后,才在身上刺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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