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两张对桌。
其中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
男人戴眼镜,格子衫,符合谭既来脑海中理工男的形象。
因此他推断这位应该不是他的人文导师孟桐。
“老师您好,我是谭既来,”他把箱子拉到脚边立定,挂上乖学生的谦逊微笑,“我来找孟桐孟老师。”
理工男手里把玩着一个白色回力镖:“我就是。”
说完他站起身,手腕一甩,回力镖“嗖”的飞出,准确地旋入摊在沙发上、正张着口子的藏蓝色书包里。
谭既来双眉一挑,这老师……挺有活力哈。
老师本人很满意地笑了笑。他扶了一下自己的方片眼镜,走到谭既来面前伸出右手:“既来同学,接下来的三年,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谭既来心道他导真平易近人。
看来他运气不错,分了个好老师。
这三年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啥事都往好处想,有时候不是啥好事。
就像现在,乐观的谭既来还没意识到这个专业有毒。
他还在傻逼兮兮地跟孟桐客套:“不敢,以后在学术上,还需要老师多加指点。”
孟桐的手很有力,还带了许多粗糙的茧子。
他眼镜片反着蓝色的贼光:“指点谈不上。既来,你还不了解咱们专业,它和你想象的,可能不一样。”
谭既来愣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怪。
他从来没见过安排在物理系的神学专业。
还没等他问,孟桐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通,“嗯嗯”了几声,忽然问谭既来:“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谭既来无声地张嘴,把“啊”这个感叹词巧妙化成身份证号码第一位,然后顺溜地报了一串数字。
孟桐重复给电话那头。
挂断之后,他一扫谭既来手中巨大的行李箱:“生活用品都带齐了吧?”
不然呢?这么大个箱子是摆设?
谭既来捏着行李箱的手柄点头。
孟桐拎起回力镖射进去的藏蓝书包,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机场。”
两人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孟桐一直抱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看起来忙的要命。
而谭既来握紧手里的电话,一度想要报警。
哪有报道第一天,导师带学生赶飞机的?
他拨弄着微信,找到辅导员的头像,点进去打了几个字。
很快身旁的孟桐手机铃声又响了,他接起电话,“嗯嗯”几声过后,眼皮都没抬敷衍地说:“那个项目你知道吧……知道还问我干嘛……他找的你,当然你跟他解释。”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这通电话随即结束。
孟桐刚锁屏,谭既来的微信电话就过来了。
他眼神一闪,是辅导员。
“接吧。”孟桐看他不动,眼珠转到眼尾,递过去一个“老子坦荡光明”的表情。
谭既来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他本意是想从侧面确认一下安全问题,谁知道这辅导员性情忒耿直,一秒都不带耽搁地直接给孟桐问情况,把自己捅了个干净。
眼下被告坐在自己身边,还让自己接电话……
被告还是掌握自己学术命运的老师,这就有点微妙了。
谭既来手心冒汗,指腹在光滑的屏划两下才解锁:“陈老师……”
辅导员陈老师跟谭既来解释了一会儿,确认他身边这位就是他导师孟桐无疑。此刻孟桐带他赶飞机,绝不是要“拐卖”他,而是要赴湖南实地科研……
“科研?”谭既来握着电话,僵硬地转头,对上孟桐眼镜片后的单眼皮小眼睛。
小眼睛弯了弯:“是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谭既来眉头一皱,紧抿的嘴角上扬,表情信息丰富。
他不应该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写论文吗?
实地科研?
研究啥?
神学?
神学怎么实地科研?
孟桐调整一下坐姿,头靠上出租车后排的枕,笑眯眯道:“去年你师姐入门,骂我是色狼变态人贩子,反手报了警。”
谭既来在心里给师姐鼓掌,干得漂亮。
孟桐推了推眼镜,十分诚恳地肯定他:“你心理素质比她好一点。”
谭既来在心里敬谢不敏。
到达首都机场,孟桐带着他熟稔地在大厅里穿梭,很快跟一个留大波浪的高挑女子打了招呼。
女子叫了声“老师”,然后一歪头,对上谭既来生无可恋的黑脸,笑得唯恐天下不乱:“这位就是师弟吧,脸这是被谁踩了,这么臭?”
平心而论,女子俏丽青春,是个美人。可她的笑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使得她的气质直奔搞笑女而去,自此与大美女行列无缘。
激将法对谭既来特别好使,他故作轻松挑了挑眉毛,保持风度口吻轻松:“臭归臭,没报警。”
女子笑意敛了两分,谭既来得了便宜,愈加风度翩翩:“师姐好,我是谭既来。”
“我叫陆瑶。”
陆瑶简短介绍过自己,给两人指了值机柜台。
后到的两人去换登机牌。
值机的地勤人员一套流程下来,谭既来才知道目的地是长市。
等飞机的时候,谭既来拿手机悄悄拍下孟桐和陆瑶的背影,发给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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