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现在马桶给你了。」监视器画面里,菲利克斯.凯普起身,双手放在桌上,「艾德格.布雷是不是你杀的?」
「是。」易千帆往后靠在轮椅的帆布椅背上,指尖在面前相叠成金字塔,「一个月前我回到纽约,想要暂住在以前买下的仓库,无意中发现艾德格.布雷把偷来的锯床藏在里面。我就把锯床接上电源,在上面设定好程式等他回来。」
「然后呢?」
「艾德格回来时,我躲在工厂的角落,用准备好的兽医用麻醉枪射倒他,然后用吊车把他吊到锯床上绑好,在嘴巴塞进堵口球,」易千帆闭上了眼睛,似乎眼皮里有看不见的银幕,正在重播当时的一切,「他在麻药退了后,发现自己被绑在锯床上,再看见我坐在旁边,就开始不停挣扎。我给他打了肾上腺素跟强心针,开动机器,执行程式后就退开。因为程式设定啟动后一分鐘才开始执行,所以当锯床开始锯开他时,时间刚好够我退到血喷不到的大门旁。」
「那锯床的仪表板也是你弄坏的?」
「我在仪表板上装了简单的引爆装置,只要用遥控就可以啟动。」易千帆说:「如果你需要证据的话,勿街有间叫『电台屋』的电器专卖店,我把锯床的数据程式磁片放在一个叫『乒乓』的游戏盒子里,藏在店里放电脑游戏磁片的花车上。」
「藏在花车上?你不担心有人无意中买下那个游戏?」
「我在那家店观察很久,电脑游戏几乎没人买。」
「那好,谢谢你的配合。」菲利克斯.凯普收起桌上的卷宗,转身准备离开。
「凯普检察官,」易千帆说:「今天午餐,可以麻烦你帮我带点中国菜吗?」
凯普回过头,目光停在易千帆脸上,「什么?」
「你知道我离开纽约那么久,很想念这里华埠的道地料理,」易千帆的双手在空中比划,如果不是背景的白墙跟不锈钢桌,你真的会以为他是在什么谈话节目中讨论美食,「像是『粤皇』的烧卖,『来来』的饺子,对了,听说『小故宫』最近菜单里多了卤水鹅?能不能帮我叫个半隻来尝尝?」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啊!」凯普把卷宗朝桌上一扔,两条胳臂随即压在桌面上,像是要把那张不锈钢桌压垮似的,「凭什么你要我帮你做这个!」
「我们可以再谈个交易,不是吗?」
「去你的!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易的?」
「这个嘛-」易千帆往后一靠,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了起来,「乔纳.梅尔文的下落怎么样?」
凯普原本高八度的声音低了下来,「你在唬人。」
「你的上级现在应该在打电话,先坐下来吧。」易千帆侧着头,欣赏凯普脸上的表情。
我转头望向操控台,佩奇检察官就像易千帆讲的,正拿着话筒:
「是,什么?从莫顿执行死刑那天就下落不明?好,我知道了。」
他放下话筒,按了按操控台上的红色按钮。
『菲利克斯。』那头侦讯室里的凯普拿起电话听筒。
「乔纳.梅尔文打从莫顿执行死刑那天之后就没回家,也没回事务所,」佩奇检察官朝麦克风说:「因为他以前经常出门好几天蒐集证据、跟证人密谈什么的,所以家人跟同事都没有多注意。」
『好的。』凯普掛上听筒。
「如果我没猜错,他大概打从莫顿执行死刑之后,就没有出现了吧。」易千帆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
「检察官可以放心,我没有拘禁梅尔文,他现在还活着,很安全,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可以回家或回事务所。」易千帆说:「不过时间再拖久一点,我可就不敢保证囉。」
凯普盯着桌子对面,原本应该是他审讯的对象。
「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让我吃到我指定的料理,我就告诉你乔纳.梅尔文的下落。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在自己的牢房用餐,」易千帆说:「怎么样?检察官,这个交易要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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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不用开车过来的。
或许是来自检察官办公室的订单,三家餐馆都派了在外烩场合才会用到的餐车送餐,每家餐馆还派了两个跑堂。
嗅觉敏锐的犯人们知道外面停了三家餐馆的外烩餐车,整个都炸锅了。
跑堂把餐点送进惩教所之后,发现他们剩下的工作是杵在那里,看着狱警用探针、手电筒、x光机之类平时卫生局稽查员不会用的玩意儿,翻查他们送来的料理。
「对,那隻卤水鹅再给我过一次x光机,谢谢。」面无表情的监狱长指挥狱警。
「这跟平时卫生局稽查不太一样吧?」我侧头贴近一位堂倌问道。
「是啊。」堂倌从烫得线条笔直的上衣口袋抽出平时当装饰的手帕,擦了一下额头。
「检察官,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我身旁的王万里问道。
「至少上次交易并没有像你讲的那么严重,」凯普说:「如果能用三道菜换到梅尔文的下落,为什么不试试看?」
「我认为这次不会那么简单。」
「你想太多了。」凯普转向监狱长,「监狱长,能不能快一点?时间快到了?」
「检察官,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监狱长回头吩咐狱警,「那笼烧卖再给我检查一下。」
墙上的时鐘时针跟分针无声交会在顶端。我塞在左耳,连接监听无线电的耳机传出警车的呼叫声。
「中央公园有公寓发生火灾,」我摁住耳机,「等一下,好像还有人从楼上跳下来。」
「是吗?」王万里说。
天啊,这一天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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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二点十分,料理才装在推车上,推进易千帆的牢房。
虽然离做好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同一层楼的犯人仍然试着把头挤出牢门上的开口,吸嗅空气中稀薄的香气。几个比较性急的用钢杯敲打牢门,催促狱警让他们看看是什么好料。
除了装在惩教中心佈满刮痕的暗灰色铁盘上,三道菜跟平常它们在华埠被端上餐桌时的样子差不多。
「喏,你的午餐。」凯普对坐在双层床下层的易千帆说。
「现在几点了?」易千帆问。
监狱长抬高手腕,瞄了眼手表,「刚过十二点。」
「真的吗?」易千帆朝窗户瞄了一眼,「这里是曼哈顿,我可是听得到学校跟教堂的报时鐘声喔。」
「好吧,好吧,现在是十二点十分。」凯普说:「现在是午餐时段,你知道在华埠餐馆吃顿饭要等多久吗?」
「有餐具吗?」
监狱长拿出一个塑胶免洗汤匙递给易千帆,后者从铁盘上舀起一个饺子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易千帆的牢友双手放在背后,站在牢房最里面的角落,直盯着推车上的料理。
「乔纳.梅尔文在哪里?」凯普问道。
易千帆又舀了个烧卖。
「喂!」
「西八十八街有栋叫『绿色森林』的出租公寓,」他边咀嚼边搔着头,「梅尔文在那栋公寓的七零二号房。」
「七零二号房吗?知道了。」凯普听完就跑了出去。
正要跑出牢房的我想到一件事,转身望向易千帆,「你说『绿色森林』?」
「我早说过,要他们十二点送过来的。」易千帆目光和我相对,轻轻摇头,「快去追上他吧。」
我们直跑到惩教中心外的停车格,才追上正要鑽进车里的凯普跟佩奇检察官。
「做什么!」凯普转过身来。
「你们应该不用急着过去了。」我说,「『绿色森林』刚刚失火,有人从七楼窗口跳了下来,摔在人行道上,当场死亡。」
「难道-」
「没错,是乔纳.梅尔文。」我点头,「反正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齐亚克跟你们办公室的人已经在那里蒐集证据,我们可以慢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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