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黑桃国中央,堪称宝石王国的迷迭香之都遭受严重的连环爆炸攻击,据说是鬼牌国的突袭,目的为被政府保护的神秘矿石「蓝矿」,那是被族人称作「神的时间」,能拥有与神一样操作时间魔法的神奇宝石。
希普诺斯捡起沾染鲜血的凿具,上头闪烁萤光色的液体,不像是人类的血。他在受到黑桃国魔法局委託时有料想到,侵略红心国后,消声匿跡的鬼牌国绝对会再回来。
「将军,已经採集完毕,七个工作天就能化验完成。」伊凡将用特殊仪器扫描完的档案上传至方块国的魔法局分析组。
以希普诺斯为组长,包含伊凡在内,被委任来到黑桃国调查的方块国噬梦师一共有二十人,全都是方块国的噬梦师精英。原本各国魔法局不会互相干涉刑事案件,可自从红心国被鬼牌国侵略后,便打破了这则规定。
希普诺斯摸着透出湿气的洞窟墙壁,墙上被覆盖一层泥土,他用指腹抹了一道,灰黑色下,竟有勾勒线条的痕跡。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黑手帕,擦拭掉指头上的泥泞,「我进去里面再探查究竟,你们调查完就先到外面等我,若有任何骚动,马上与我连线。」
「是……」伊凡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跟其他人一样,对未知的鬼牌国有某种程度的惧怕,因为接触过鬼牌国的职员,几乎没人能活命,但他也因此担心想更深入隧道的希普诺斯。
搞不好里头还藏有鬼牌国的馀党!
但伊凡仍旧只是目送希普诺斯离开。
希普诺斯虽然在方块国是鼎鼎大名的黑桃j将军,又是女王的亲卫队队长,是家喻户晓知名的强者,但毕竟国籍是黑桃国,在极度排外的方块国魔法局里有眾多反对的声音。加上克里斯教授的事件,被希普诺斯亲令为组长的人又是来自黑桃国的噬梦师,反他的人便利用国籍问题,想革除希普诺斯的将军一职。
但那些无聊人士八成只是忌妒他的能力,想利用舆论,把这击不垮的将军拉下,进而窜职上位罢了。果然不遭人妒是庸才,这句话很有道理呢。
伊凡想着这些,与同行者离开没几步,又转回希普诺斯的方向,「希普诺斯将军,请您等我,一起过去比较安全。」
希普诺斯转身瞧着伊凡的身影,果然只有伊凡站在他这一边。
「将军,您会想再深入探查,是有什么发现吗?」
希普诺斯望着墙上那些在古画上遗留的血跡,像是刻意涂上去的,诉说这壁画上的祕密。
记载着神来到地球,教导人类农耕、建筑、数学与天文,将神奇的蓝矿埋藏,与绘製此地的壁画。
但看在希普诺斯眼里,这显然是后世为了掩人耳目而刻上的。据他所知,在他还待在黑桃国实验室时,蓝矿早已被人取走,洞窟外的保护园区,只是为了让掠夺者浪费时间所製造出的受国家保护的观光景点。
因此,他也认为这次蓝矿区遭受攻击,鬼牌国想要的东西并非蓝矿,而是更有价值的东西,那个东西,并不是固态。
希普诺斯想着,一面往里头前进。隧道充满被鬼牌国干扰的磁场,任何探索仪器跟电子地图都无法显示正确位置,他凭藉空气的流动,朝有气流的地方前进。
就在下一瞬,他抬起手,冷静地抓住远方飞来的锐利石块。伊凡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便侧身扯动黑披风,从掌心握住的地方迅速往外硬化,披风立即变成坚固的长方形盾牌,阻挡藉由加速与加重魔法扔来的石块。
当他抽回手,拿取腰带上的武器金属块时,披风又瞬间软化回原来的样貌。
以他的等级来说,武器生成的速度比一般人都来得快,对方却在镰刀只生长到刀柄处时发动攻击。
对方生成魔法的速度极快,应该是敏捷度相当高的对手。
希普诺斯甩动刀柄,扫掉眼前的碎石,「出来吧,你打算扔石头到天亮吗?我连防御都不必使用就能阻挡你的攻击,大概是连武器和纸牌都没了的倖存者吧?」
前方传来稚气的女孩音,「黑发的人类,你就是姥姥预言的灾星对吧?守在此处多年,终于逮到你了!」那道身影在烟雾中逐渐现形,短裙底下穿着及膝紧身裤的小女孩站在石堆上,随意用橡皮筋绑起的双马尾发长及肩,身高目测大约不到一米四。
不知道对方是躲过鬼牌国攻击的倖存者,还是在鬼牌国离去后偷偷潜入这里等待,希普诺斯想着,以方才的攻击方式,大概是属于后者吧。
「希普诺斯将军,我去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她。」
希普诺斯抬手阻止伊凡的行动,哼笑一声,瞪向站在石堆中努力保持平衡的小鬼,「哼,只要是黑发就是灾星?那范围也太广了吧。」
「才不是只有黑发呢!姥姥说,是黑发,而且脖子上有凤凰印记的人。」
希普诺斯听完终于惊讶了,这模样让小女孩特别得意,「怎么?现在害怕想逃跑也来不及啦,就让我来……」
话音未落,里头传来一声巨响,彷彿有陨石砸落,强烈白光划过眾人的前一刻,希普诺斯迅速製造出强大的金属级结界。被挡在结界外头的白光有如液体般快速攀爬至天花板,被照到的地方开始腐朽,很快地,壁画全被这阵白光吞噬销毁,墙壁被溶解,因而让洞口变得越来越大。
小女孩害怕地抱头蹲下,伊凡赶紧将她扛在肩上,与希普诺斯一同戒备着前方的骚动。
希普诺斯缓步往前进,「你先带这麻烦的傢伙出去。」
「将军,可是你一个人。」伊凡拚命压制在他背上敲打的小女孩,仍想跟随希普诺斯深入洞穴。
可才跟没几步,希普诺斯便恶狠狠地回头瞪他,「我叫你现在,立刻出去!这是命令,我一个人就行了。」
希普诺斯最让人害怕的眼神,不是黑眼,而是金眼,每当被那颗眼珠瞪视,伊凡便下意识想躲开视线,选择服从,「我先带她出去,并把情况告知同批的组员。」
希普诺斯依然缓步往前迈进,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了,跟他们说没用,不是只有你相信我吗?那就在外头等我。」说完,吸足气,快步往前,拉开与伊凡的距离。
他会选择单独前往是有原因的,在他观察壁画的时候,发现一块被人用石子涂掉的图像,约略看到几行文字,上头写着,公元二○一七年、公元二二○○年、公元二四○○年。那用古文「中文」写的字体相似,但以常人来看,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活超过四百年,不是吗?除非有不死之身,或是穿越时空才能吧?
当然前提是,这并非观光客的随手涂鸦。
他心中还有另个谜团尚未解开。上次在杀死医院保全的嫌疑犯影像中看见塔纳托斯,难道塔纳托斯还活着吗?
这几个月,他一直抱持着想见最亲爱的弟弟的信念,一步步走到现在,哪怕是销毁证据,甚至把伊凡的记忆消除都无所谓,只要可以保护这世上能完全瞭解他的塔纳托斯,牺牲任何人,他都不会惋惜。
……除了恩帝米欧以外。
洞窟的口径越来越大,他从黑暗的通道走入辽阔的广场,那曾经是黑桃国地下城的据点,当年发生板块大挪移时,世人将博物馆里仅存的珍宝保存在这里。
会把这里塑造成蓝矿保护区的理由之一,便是保护这些从博物馆转移过来的宝藏。这里曾是只敢生活在地下城的居民认为最安全的栖息地,因为这里有大批希腊神话肖像保护着他们,在束手无策、徬徨无助之际,唯有宗教能让他们的心灵得以平静,他们也相信神能让死者安稳地永眠。
希普诺斯将画作照亮,上头绘製希腊神话中的黑夜女神倪克斯,以及她种满罌粟花的宫殿。顺着倪克斯瞪向对面画作的眼神,希普诺斯漫步走去,上头出现她的双胞胎孩子,冷血的桑纳托斯,双手散出漆黑的夜晚,给予人死亡的永恆黑夜,眼睛充满杀气地瞪着温柔的许普诺斯。许普诺斯双手中出现的,则是闪烁的星光,给予人短暂黑暗的睡眠。
沿着许普诺斯朝上头天真看望的视线,希普诺斯将墙壁打亮,繽纷的星空混杂些许灰黑。上头有伊刻罗斯化身的野兽、芳塔索斯化为无生命的物态、摩耳甫斯生成的各种人类。他们穿梭在人类的梦境中,透过梦境,告诉人类重要的资讯。
上头还刻着几行字。
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就从梦境中找寻吧!
在梦境的最深处,记得他,找到他,然后去阻止他!
「……阻止?」
天花板上头的生物全朝某个方向看去,希普诺斯走在黑白相间的磁砖路,顺着一道道眼神的指示,踏到能接受所有来自梦境生物视线的那块磁砖上。用军靴踩几脚,他蹲下身,再次敲击那块磁砖,最后抽出自备的小刀,将那块空心磁砖割下来,挪开后,发现磁砖下头的锁已被插入钥匙。
希普诺斯将之转开,传来齿轮间摩擦的回音,广场中央的舞台倏地下陷,出现通往更下层的石阶。
明知道这也许是陷阱,他仍一步步走下去,急速往更底层移动。越到下层,灯光越亮,等到空间完全被照亮,前后左右皆有无数个与他平行的楼梯,而彷彿永无止尽的阶梯下方,是云海与透出阳光的蓝天。
当他下达某一阶层,那里彷彿有个无形的传送门,直接被瞬移到隔壁的楼梯,而他也发现了其他阶梯都有自己的身影,那看似相同都在下楼的行为,却有小部分动作的不同。
思绪很清晰,这里应该不是梦境,那这到底是……
「我亲爱的希普诺斯,你相信在梦境最深处,能连结到其他的平行世界吗?」
希普诺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先是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思索一会儿,然后快步往下走。明明就快抵达尽头,却又瞬移到别的阶梯,接着又得再次重走那段路程,不断地、不断地重复,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那你相不相信,除了穿越时空,也可能被时空的回圈困住呢?困在某一段时间,永远出不去。」
希普诺斯咬牙继续迈步,他想见这声音的主人。
他总是幻想,如果有一天能听见对方的音讯,便愿意放弃一切权力,一同过上隐居的生活。他原本就想这样做了,假装杀死对方,再与对方约在某处,从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逃出,过着平淡的幸福生活。
什么国籍、等级,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想要跟唯一的亲人一起生活下去。
塔纳托斯!塔纳托斯!他心中不断呼喊着这个名字,然而下一刻又移动到某个平行的阶梯,重回五分鐘前的路程。
希普诺斯垂下头,注视着倒过来的世界。云层逐渐散开,蓝天映着的画面,竟是他刺杀塔纳托斯的残忍回忆。
「别人说,平行世界里总会有奇蹟出现,但在你的人生当中,杀死我却是必经之路。」
每条阶梯通往的景象,都和希普诺斯眼前的这个相同,无一例外。
「我知道喔,在这些平行世界里有将近一半以上,你只是假装杀死我,而我没死。」塔纳托斯并未现身,但声音越来越近,「而我能躲过攻击,在与你相约的港口等候,机率又低于百分之十。」
别说了,塔纳托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而,你赴约的机率,却是零。在这成千上万个平行世界里,你始终拋下我,独自前往梅花国。」
塔纳托斯的身影逐渐成形,他就飘浮在希普诺斯眼前,埋头啜泣着,「失去我,为何你还能喜欢上别人、有想保护的人呢?难道我就不重要吗?希普诺斯,这世界上我可是最爱你、最爱你啊。」
希普诺斯往前扑去想抓住塔纳托斯的身影,双手却因为塔纳托斯的消失而挥空。他突然开始往下坠落,明明只有五分鐘路程的距离,脚下却像永无止尽的深渊,使他持续地掉落在倒过来的世界。
他不知为何没办法喊出「塔纳托斯」这四个字。
当时,他在杀死塔纳托斯的武器上涂抹了能造成假死状态的毒药,这件事却被黑桃国实验室里教导他们黑闇魔法的导师发现。为了不让计划失败,他杀害在实验室里唯一对他们仁慈的导师,导师在死前对他下了魔咒,那是到死之前都解不开的咒语——双胞胎兄弟会反目成仇。
不管前往港口多少次,都会跳回原来的地点,在有人追杀的情况下,他只能假设塔纳托斯被他杀死了,背负杀死亲人的罪孽,逃到梅花国。
「我会出现在你面前,正是因为这一条平行世界的我活了下来,虽然没有肉体,但依然有人能继承我的灵魂、我的信念。我会再回来的,但不会回到你身边。」塔纳托斯从哭泣转为大笑,笑声在周围回响着。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阻止我接下来的行为。」
希普诺斯不明白塔纳托斯心里在计划些什么,他原本认识的塔纳托斯,是个相信神能带来幸福,他认为世上最善良的人。
为什么呢?他连亲口喊出「塔纳托斯」的名字也没办法,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就是他杀死导师的报应,他永远都无法获得幸福。
「希普诺斯,请看我如何让这世界变得更和平。」
「希普诺斯、希普诺斯!」熟悉的男音在他耳边呼喊着,「真是的,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无法醒来?」
希普诺斯暂时没办法睁开双眼,但能确定说话的人是米欧。
奇怪,米欧不是在噬梦学院就读中吗?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是吗?中毒,他居然会中毒,不是说百毒不侵吗?」
米欧正在跟某人对话,希普诺斯压抑着剧烈的头疼与晕眩,仔细聆听对方的声音。
「正在调查毒性,希望他能撑到研发出解毒剂。」这是伊克洛斯的声音。
这样听来,希普诺斯确信自己回到噬梦学院。可恶,才刚开始调查就落入陷阱!
他割开那空心的磁砖后,就感受到有气体从中散开,虽不致死,但会让人產生美梦,甚至是昏睡的副作用。
希普诺斯猜想,他大概是下阶梯之后就睡着了,但是遇见塔纳托斯的景象却很真实,那或许是种託梦,是塔纳托斯进入他的梦里。
「那接下来,就拜託你照顾了。」
「嗯,我知道了。」伊克洛斯丢给米欧一样东西,希普诺斯感觉到拋掷带起的风,「这活布料分析完了,下週来我的研究室找我,到时再跟你详细说明。」
语落,舱门自动关上,室内只剩下希普诺斯与米欧。
希普诺斯听得到米欧的叹息声,双眼和四肢却还是无法动弹。这毒气跟麻醉药一样,醒来时就像死了一样,除了听觉,身体没有一部份是他能主宰的。
忽然,一隻温暖的手触上他的颈部,「这里有伤口啊?那四个月里我从来没看过你受伤呢,对方这么强吗?」
希普诺斯不记得自己有被人伤过,但经由米欧的碰触,那里的确有些疼痛。
接着,那隻手从颈部往下摸,贴住他的胸口,然后,什么也不想地就用耳朵凑近那里,似乎是想确认他有无心跳。
唉,周围都有仪器显示身体数值不是吗?何必要紧贴在他正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呢?病人需要静养,别让他变得紧张呀,希普诺斯想道。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在噬梦学院,想要陪我才回来復职,可没想到开学后,就一直请公假出任务,到底都在忙什么啊?」
希普诺斯无言地听着最后一句。大人的世界可是很忙的,还有许多为了达成目的的繁琐应酬啊。
「对了,既然如此,我来练习一下今天学到的魔法好了。」米欧的声音忽然变远,似乎是站了起来。
这臭小子居然要趁他昏迷时,把他当作练习对象。虽这么想,但也无法反抗。
米欧口中唸唸有词,那段并非正统语言,而是古魔法的一种,源自于摇篮曲,是母亲念给孩子的咒语。
温暖的光围绕住希普诺斯,方才从梦中坠入谷底的痛苦与无奈,瞬间被这魔法温柔地包裹,气流彷彿大地之手,温和地保护着他。
「祝你有个好梦,希普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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