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海韵之后,森琴收起温柔的神情,沉默着走回金杨格大神木。
浓厚圣韵交织的魔森林里,几乎令人忘记此时已是秋末。始终不会生出枯枝败叶的金杨格木,金色的枝叶筛下和煦的阳光,在森琴美丽的脸庞上落下照眼的光彩,令此情此景,看似依然寧静无波。
然而,透过大森林传来的轻微骚动,他早已感受到入侵者一面逼退魔兽,一面朝树屋的方向逼近。
能够毫不考虑地将魔森林之主的居所作为目的地,森琴明白来者绝非省油的灯。
西肯市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便是「魔森林」传说的源头,只当他是一位温柔的奇族圣韵师。犹克多王国的一般臣民,对于奇族更是多有畏惧,断不会轻率涉足传说纷紜的森林深处。
但入侵者不但进犯速度飞快,面对魔兽更是不闪不避。其果断的身手,就算尚未照面,凌厉的程度仍是不在话下。
除了这批来意不善的情报部队之外,另有一股森琴十分熟悉的气息,正取捷径往树屋的方向而来。他知道,这是哈姆所施展的魔道气息,以及格莉德周身所散发的斗气。
想到两人或许正心急如焚地赶来助威,森琴不禁微微一笑。
「海韵周游之所,似是总有益友,那些至为美好的相遇,俱是你步伐所生之花朵。作为不能离开大森林一百里距之外的奇族,我真羡慕你,也真为你开心。」
儘管海韵已经躲藏在多重结界保护的隐秘小屋里,森琴仍像是他在身边一般喃喃地说道,一如满腹的心意,全都能传达到他的耳中。
顷刻间,哈姆与格莉德的身影已在眼前。利用魔道增强了速度,并消弭了存在感的两人,面对等在眼前的森琴,都是深感意外。
「森琴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糟糕,这么一来,我们的行踪岂不是老早就被二王子的情报部队掌握到了?」格莉德望着面带淡然悦色的森琴,紧张地说道。
「这却不然,我本为大森林之主,此间动静,凡走地野兽、天上飞禽,甚或是魔兽,他们的心念都将传予我知晓。」
哈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苦笑着拍了拍风尘僕僕的衣袖,「原来如此,看样子森琴先生似乎也成竹在胸呢。我们会不会反而多事了?」
「请不必掛怀,哈姆先生与格莉德小姐的驰援,森琴必感念在心。」森琴双手一拱,无奈地说道:「我为奇族,身中尽藏圣韵,在奇族之间,也是少数。圣韵虽掌时间、空间之能,给予生灵温柔蕴养,而有治癒与辅助之效,却始终难对进犯之敌有所威吓。」
「我懂了,这么说来,我的魔道和格莉德的战技,应该也能为森秦先生帮上忙吧。」哈姆一弹手指,随即指向不远处的黑影,「看样子我们也来得刚刚好啊,客人似乎已经到了呢。」
在初冬的暖阳照耀下,新雪融溶的林道之间,身披银纹黑袍的不速之客,在毫无萧瑟气息的树影间,逐渐清晰起来。
§
来者看来有三人,遮蔽了脸部的黑色兜帽以及面罩,使得他们难辨彼此。无论身形还是行动方式,更像是复製了彼此的动作一般整齐划一。
安静、迅速、强悍且冷酷,他们流露的气息,使得大森林初冬的温柔气息为之一凛。从有条不紊的行动与慑人的气势,能看出他们的纪律、意志与技巧,皆属非凡之选。
三人在森琴面前站定之后,礼貌性地拱了拱手,为首一人操着歷尽沧桑的厚重嗓音,开口打破沉默。
「幸会,魔森林的主人,西肯市的奇族圣韵师。我等奉犹克多王国第二王子——堤沃.犹克多殿下为主,是殿下所率情报部队『三尾』,请您多多指教。」
「幸会,我是森琴,诚如各位所知,为魔森林之主。」森琴微笑的同时,面上的金色光纹忽然光芒暴炽,「不知各位不请而来,所为何事?」
「我们确实有所冒犯,还请森琴先生见谅。」说话的仍是为首的黑袍男子,「堤沃殿下为追查一位疑犯,近年来令我们三尾部队广佈眼线,直至最近才查获一些蛛丝马跡,而这些线索十分珍贵,来自于——」
「来自于被我们处理掉的暗卫,以及拿钱办事,像垃圾一样可以直接被你们用完就丢的密探及佣兵。」
抢过话锋的人是面上略有慍怒的格莉德,她按在剑柄上的左手因为愤怒而轻微抖颤着,随时能够弹身而起的迅捷身姿,有着满满的战意。
「你们找错人了呢,一位济世救人的医师,怎么会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口中的疑犯呢?诸位不但做法不够光彩,而且作风也太不华丽。看在我的眼中,可以说处理事情虽然有效率,但一点美感都没有。」
紧接其后的是哈姆,他和格莉德两人一同站到森琴的身前,锐利的话语如剑,几乎能够贯穿三名「三尾」部队的黑袍兵。
「看来,我等冒犯的,怕不只是魔森林的主人呢。」为首的男子语调里开始带着威胁,他轻笑着说:「身手不凡的高阶自由佣兵『红鹿』,还有这边这位出身不凡的哈姆阁下,请不要误会了。我们虽然怀疑海韵先生是我们要找的疑犯,但并不想自找麻烦。」
听完黑袍兵的话,哈姆原本轻佻的表情忽地一沉,「喔?看样子你们对我似乎也有点掌握呢。那么,是想要在此处一併处理吗?」
「哈姆?」格莉德疑惑地望着哈姆的侧脸,但从他那阴云满佈的脸庞上,看不出能够插话的馀地。
「且不论我的身分问题,我只想说:犹克多王室都在干什么?一个两个都是不敢直面问题核心的王子,简直不成体统。」哈姆抽出腰间的迷你四弦琴,一手指着三尾黑袍兵忿忿地说道:「一个是掌握不了前线的『当关』王子,一个是拼命对付自己人的『经略』王子,另外一位还没出城就已然身死。现在可好了,一王子还懂得要来对前线捐躯的战士致意,对战场医疗表示感谢。二王子却是直接到边境来追杀一位对战线的维持有真正功劳的流浪药师?真令我大开眼界。」
「主人的判断,不劳您评价,哈姆阁下。」
黑袍兵的语调并无半分波澜,平淡里带着点威吓的语调,依然故我的自信令人气结。
「无论你们有何因果,海韵先生既是我们长久追踪的对象,其中缘由,既不关你们的事,也不容任何人臆测。」为首的黑袍兵气息逐渐转为森冷,三人的右手,动作一致地往腰间探去,「我等追踪着海韵的足跡,知道他的藏身之所若非医疗所,就是此处森林之主的树屋。请各位与海韵先生亲近之人,即刻交出当事人,若然有所抵抗……就请有丢掉性命的准备。」
「我的森林里,谁也不许取他人性命。」
听两方人马一来一往地针锋相对着,森琴双目微闔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以这句话为起始,他面孔上的光纹再次变得荧光夺目,他状似慵懒地挥起了手臂,三堵金光万丈的光牢,随即严严实实地将「三尾」的士兵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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