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升起,身后来自遥远一端的远光灯又贯穿了大门以及整座长廊。
魏铭扛着狙击枪满是警戒的踏了进去,只见里头满满的都是四处奔走的医护人员,在这样的深夜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一定惊扰了不少人的美梦。让本就心灵脆弱的人安定下来,成为他们的首要任务。
魏铭为避免造成更剧烈的恐慌,放下了狙击枪扛上了背,即使知道此时此刻那个红色高跟鞋可能混在人群之中,这也可能是他最轻易可以搜出她的机会,可魏铭只是奔入了王胜利的病房中。
这一点都不像他。
魏铭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将昏倒在地板上的王胜利抱入怀中。
确认王胜利的生命体徵,发现他不过是晕睡了过去,这让魏铭松了好大一口气,可还不得松懈,魏铭架起了狙击枪,上了膛。
环顾四周,确认病房中无他处可躲,就把重点目标放在窗户和房门口,只要一出现什么,他准备好随时反应。
其实他大可将王胜利放在病床上,然后不管不顾的去追那个红色高跟鞋,她在这样的暴风雨夜一定逃不远,或许也没有想逃,就篤定他会找不到。
可是魏铭就是违背着自己疯狂办案的本性,静静地待在王胜利的身旁。
或许只是直觉的认为不管如何红色高跟鞋都终将来到王胜利身边,所以在他身边埋伏也算是追缉的超前部属。
也或许只是混乱的脑子直觉性的认为,至少今夜,他不愿意再离开王胜利一分一毫。
拥他在怀中,看着这个熟悉俊朗的脸庞,魏铭并没有戏剧性的热泪盈眶,感受什么失而復得的激动情绪,他只是觉得很陌生。
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很疏离。
上一次这样背弃自己的理智是什么时候呢?
他已经不记得了。
外头繁杂的脚步声一次次的打乱了魏铭想要继续探究下去的思绪。
王胜利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魏铭温暖的怀抱中,而在这一刻,四目相交,魏铭不知道盯着他盯了多久,眼睛里布满血丝。
王胜利没有睡好,是被一个可怕的噩梦吓醒的。可根据研究每个人一晚会做上四五个梦,而大略会记得也只有后面两个的梦境内容。
所以或许是脑袋正在调节着,上一个做了可怕的梦,下一个就给了他一个既甜美又梦幻的梦境。
他居然在魏铭的怀中,场景还在疗养院里,王胜利觉得自己的心灵稍稍被疗癒了,只希望等一切醒来之后,这个梦可以被记得久一些。
不要醒也可以,王胜利浅浅一笑,闭上眼又窝回了魏铭的怀里。
然后王胜利感觉到自己的双唇一阵柔软,睁眼见到魏铭在吻他,深深的吻他,舌尖肆意的入侵,火爆的交缠着。
嗯?嗯?嗯?
王胜利反省着自己,他的小脑袋里面怎么安装了这么激烈的画面,难道是平时欲求不满吗?他一边红着脸,一边回应着。
魏铭接着将他打横抱起,压回了病床上,柔软的病床接收了两个人的重量,下陷的幅度更多了些乾柴烈火准备一触即发的意味。
魏铭吻着他,一直吻着,一路从唇掠夺到下頷,撕开了素色的病患衣服,颈子、锁骨,无处不是他的吻痕。
可是魏铭突然停了下来。
「再不阻止我,就没机会囉!」魏铭低沉的说道。
「不过是做个梦,怕什么?」王胜利反而笑了,唯独在梦境中可以展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勇气魄。
魏铭抬眉,好像明白了王胜利一路乖巧是怎么回事了。
他猛然捏了王胜利的脸颊,毫无慈悲、毫无保留的用尽了力气,差点就要把他的脸拧了下来。
「不是……好痛……嗯?会痛?」
要不是梦境出现了bug,就是……这根本不是梦。
回想起刚刚他们都干了什么好事,王胜利全身发烫,上一个噩梦让他冷汗淋漓,现下也蒸发殆尽了。
魏铭只是看着他,没有着急着问他些什么,王胜利仔细着回望他的表情,向下看了他的衣着,大衣湿透了,裤子上全是在雨中奔跑溅起的污泥。
王胜利缓缓地重整自己的思绪,一边搓揉着自己被捏肿了的脸颊。
「我看见红色高跟鞋了,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红色高跟鞋。」王胜利缓缓地说。「可是我被吓晕了,她故意吓我。我其实没有很胆小的,或许因为这是我内心深处觉得最恐惧的东西……」
他分明是害怕着,可他只想要紧抓着记忆中的画面,趁它还鲜明的时候把它画下来。
越令人恐惧的东西越是美丽,王胜利竟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回味着。
「你被吓晕了,没有看到什么吗?」魏铭说。
太奇怪了,难道红色高跟鞋只是随便出来走一遭,无聊玩个铁门、切个监控、唱个歌,就毫无目的的什么也没做吗?
难怪病患们对于红色高跟鞋的存在没什么反感,更无论畏惧。他们甚至把她想成一种崇敬的神蹟,疗养院守护神之类的。
「没看到什么,我倒是做了一场恶梦……这让我对自己感到怀疑……」王胜利想起来还是竖起了鸡皮疙瘩,但在梦中即使有多浓烈的情绪,醒来还是会被削去大半,王胜利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有勇气去面对那个梦境。
「很重要吗?」魏铭的表情不以为然,那是一个『不就是作梦吗?』的表情。
最好不要间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想起昨日痛失了逮捕红色高跟鞋的机会,魏铭就心痛不已,并对自己的行为懊悔,看到这个让他错失一切的罪魁祸首静静地甦醒过来,虽然冒着冷汗,但神情好像没事那样,明明睁开眼看见了他还倒回去装睡,可恶至极,他心里就不太平衡的想掠夺些什么以做补偿。
王胜利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魏铭,你身为警察,了解我多少?」
魏铭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看着王胜利的表情,也跟着认真地起来。
「王胜利,原名donjuanbrown,出生于w国,年三十五岁。三十岁后决定移民并定居诵瓏市,为求方便改为中文名,胜利一词,我猜是源于自己本名的翻译——唐璜?布朗,着名音乐剧《歌剧魅影》中魅影所写的《胜利的唐璜》donjuantriumphant,当时你中文不好,认为唐璜的中文就是胜利吧!真是有点随便呢!」魏铭原来早就摸透他的底细了,还把他懊恼着要取什么中文名的细节都推敲了出来。
「父亲是小镇牧师,母亲是家庭主妇。在父母过世之后,不知什么原因想要移民。为了艺术去当了牛郎,然后又让我遇见了你,发现了你总爱画红色高跟鞋、极度怕辣,还意外的有点纯情。」魏铭讲一讲不知怎么的有点歪楼。「只来五年就把中文说的那么好,还没有什么口音,虽然有些词汇不理解,但沟通上完全没有问题,这代表你可能在年幼时就接触过这种语言,习得了这种发音方式。可你却忘得一乾二净了。」
「嗯……你快要比我更了解自己了。」王胜利的语气不知道是讚许着魏铭,还是嘲讽着自己。「我梦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记忆,可又意外熟悉。你不是告诉我要相信直觉吗?我认为,那可能跟我的过往有关。」
他的父母虽然从来没说过,可从基因来看,他们怎么样也不可能生出东方脸孔的王胜利来。这是他即使染了金发、带了绿色的隐形眼镜也不能遮盖的事实。
梦中的视角很低,他缩在胡桃木色的五斗柜旁边哇哇大哭,散落一地的玩具沾了些许红渍,仔细一看地面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往一旁开放式的厨房延伸过去。
以他的视角探出头去,本该是一尘不染乾净如新的纯白风格厨房,被喷洒了鲜红的液体。
本能的畏惧,他把自己缩的小小的,越哭越小声。
然而,有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脚上踩着前天他和母亲去逛夜市时看到打折的绒毛拖鞋,他记得那双鞋上面有大大的黄色笑脸,可是现在被红色的液体染了色,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爸……爸爸……」但人依旧是熟悉的人,他的爸爸满是心疼的看着他,蹲下来看着他,仍是比他高了一个头。
爸爸的脸上也沾了好多红点,抚摸着他的脸颊的手也是红通通的……
「啊……不好意思,爸爸太忙都忘记陪你了。可是爸爸还得去忙一下,我去找妈妈陪你好吗?」爸爸温柔的说,对着他露出浅浅微笑。
听言,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
最近爸爸妈妈都忙着吵架,常常都把他晾在一边玩玩具,可是他想要跟他们一起玩,一家人一起玩。
他一直这样希望着,之前还画了一张一起玩游戏的全家福,就贴在爸爸妈妈结婚照的正下方。
可是仔细看……什么时候结婚照上妈妈的脸被割破了呢?
「来了!妈妈来陪你了。」爸爸向他奔了过来,好像有什么新奇的事物急着分享一样。
爸爸的双手血淋淋的,将妈妈给了他。
那的确是妈妈的脸庞,只是他的小手还承担不起那头颅的重量。
「妈妈现在会永远陪着你喔!而且再也不会跟爸爸吵架了。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喔!」爸爸将他拥入怀中。「我的宝贝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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