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能怎么办?
鼻子摸着四点半一到还是出现在祭拜厅。
他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萧晦便灰溜溜地在那儿被吴、梁二人教训。
「你也知道老三那老婆红杏爱出墙,他又喜欢他老婆喜欢的紧,心里自然不舒服,况且还是跟那傢伙……」梁辉群眼神看向了不远处正时刻待命的姜慈良。
「不是嘛,我本来也是一片美意,想着三哥要是喝了酒隔天头痛不方便驾车,请小弟们载也感觉不太安全,才自告奋勇顺路稍上他。谁知道他先放火烧我,我还不是一时气不过!」萧晦解释道,可谁也不信,他萧晦那是什么脾气?
哪里会有那种一时气不过一定得报得仇?
即便真生气,那隻笑面虎也只会慢慢累积,等到哪天再一口气秋后算帐。
岂会吞不下那口气到非得挑今天撒气?
况且萧晦一向把大哥看得很重,偏偏挑着大哥生日惹麻烦无疑是明摆着在告诉他们,他萧晦一点没在意他们暗地里搞什么勾当。
儘管正面衝着他来。
可这种事、尤其对手又是萧晦这种家伙……,其馀三面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那种看似浑身破绽的对手,才是最最不能轻易下手的大麻烦。
天知道他到底是做足了什么样的准备才敢那样毫无防备?
可你要萧晦来说,他可真半点没准备。
四面终有一天要撕破脸这是迟早的事,他只当那么一天是日历的其中一页,若不是西侧娱乐城承载的不只是他一整个童年还有大哥跟他的回忆,不然萧晦其实也没想硬拼这一口气。
多累人啊?
他没再说话,盯着牌位上斗大的字“何朔风”。
都快忘了,那是大哥的名字。萧晦一阵感叹。
人只要爬的越高,姓名便越容易被遗忘,人家会渐渐喜欢叫你的职称、喜欢喊你的头衔,都胜过叫你的姓名,那样不仅显得你高人一等,和你有点关係的他们也彷彿比别人有门路。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你大哥可曾理解过你这朵梅花的心意?」姜慈良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把萧晦给吓了一大跳。姜慈良见他吓着了,便又笑道:
「其他不知道,可恶人无胆倒是真的。」
萧晦笑了,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没大没小。」
姜慈良微微一笑:
「他的名字很棒。」
「有吗?一个流氓头叫什么朔风文诌诌的,他还不如直接叫作何北风。」萧晦没情调的吐槽着,接着又朝他道:
「你的名字也很棒。」
姜慈良愣了愣:
「我的?」他轻轻一笑:
「我的不好,名字里对我的期许我一样没做到。既不慈爱也不善良。」
「你知道古人取名字有一种说法是故意取反义的让孩子不要遭遇那些事,比如把疾病的疾入名就是希望不要生病。乡下点的地方会帮孩子取一些比较不好听的小名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认为那样孩子便会比较好带。」萧晦道:
「我妈跟我说她就是依这种方法替我取名,取单名‘晦’,就是希望我不要活在黑暗里,能够有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生。」他笑了笑:
「我看我妈很天真,她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妓女……我大概十一岁左右就被她的客人强暴了。」他道,语调里没半点情绪,云淡风轻:
「也算是被啟蒙吧?」他笑了出来,却被姜慈良捏了一把脸。他把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开,萧晦愣是不明白他在干嘛,瞪着大眼看他。
「如果饲主对我的要求是希望我为了自己而活,那我对饲主的期望便是希望你能为了自己而笑。」姜慈良低声道:
「别怕别人担心,别怕自己看起来弱小,别强顏欢笑。」
姜慈良松开了手,果不其然又被甩了一掌:
「狗还管得挺多……」萧晦嘴上还开着玩笑,下一秒却红了眼眶。
人总是害怕被理解,也总是害怕被安慰。
姜慈良伸出手,轻轻把他拉进了怀里:
「安慰主人也是狗的工作。」
萧晦愣了愣随即道:
「要你是这样侵蚀人心防取得信任的,那你真的挺有本事。哪天被你背叛,我也不会怪你。」
姜慈良抱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我不怪你,不过很可能恨你或直接杀了你。」只听萧晦又道。
而这回,姜慈良笑了。笑声穿过胸膛传进了萧晦耳里,萧晦连忙抬头看他,他神色诡异:
「你笑什么?这是值得笑的事情吗?」
姜慈良摇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我得罪那么多人却依旧安然无恙吗?」
「为什么?你有上过课是不是?」
姜慈良无视他的垃圾话:
「因为那些人都不怪我。」他道:
「他们觉得是他们一路对我亏欠才导致我的背叛。最困难的任务给我、最麻烦的事情也给我、危险的也给我、枪口下的也给我。他们只把我当工具使用,我个人是无所谓,可到头来他们会以为是不是因为他们忽略了我其实也有情感才导致我最终的背叛?所以他们不敢怪我,也因为害怕我所以寧可算了。他们对我没有感情,所以即使如此也不真的恨我。」
萧晦看着他,不解: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
「可是你说要杀了我。」姜慈良没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
「你对我有感情,所以才恨我,才想杀了我。」
「你果然被虐严重,想到会被杀也能high。」萧晦没好气道。
姜慈良笑而不语,而此时不远处林然恰巧来了。
两人也就结束了话题。
林然已经收起了脾气,又是平日里温文儒雅的模样,几个人纷纷替大哥何朔风上了香。
吴啟发想起大哥不禁热泪盈眶:
「都十五年了,我还是惋惜……」
梁辉群也叹道,他眼神望向了何朔风骨灰罈边那玻璃盒子,里头静静地躺着一颗七厘米长的子弹:
「这么多年过去仍是找不到那个狙击大哥的人,那么特殊的子弹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即便又过了十五年也一样。」
萧晦若有所思,那颗子弹平日里都是收在吴啟发那里的,他也鲜少看见。
他盯着那颗子弹,下意识看了眼姜慈良,只见他正神情专注地盯着子弹瞧,随后他瞪大了眼。
萧晦愣了愣随即一把扯过了姜慈良的领子,前面三个大哥还在伤春悲秋,萧晦拖着他,把他拉进了一旁楼梯逃生口。
「你认得那颗子弹?」
姜慈良点点头。
「为什么?」萧晦语调有些激动,他揪着姜慈良的衣服:
「你跟那人有什么关係?!」
姜慈良被他拉扯着,他将手探进了西装里,从内袋掏出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子弹:
「我也在找他。」
萧晦愣了愣,松开了手,姜慈良将子弹给了他:
「我重要的人也一样被他杀死了。这也许是一个组织。」
「你一直在调查?」
姜慈良有些迟疑,可他看着萧晦仍是点点头。
那是恶犬第二次尝试信任人类。
结果如何不知道,可姜慈良此刻愿意试一试。
萧晦握着那颗子弹只突然觉得那东西似乎有千斤重,姜慈良剎那间交给他的那一丁点真心竟会让人如此动摇……,他终会是他的忠犬亦或是会一口咬破他颈动脉的恶犬,萧晦无法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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