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青在一阵救护车的警铃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因为透进来的光线太过刺眼而一时无法完全睁眼。救护车的声响在这附近停止,虽然很想走去窗户边看看是否停在这栋大楼外,但全身突然袭来一阵无力感,吴元青还是在床上继续和滑顺触感的棉被纠缠着。
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胸口处又出现了熟悉的痛感,他感觉到自己正处于轻微焦虑中。
看了眼床边的时鐘,现在是下午两点鐘,附近的早午餐店已经都关门了,看来等一下只能吃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
拿起手机查看,除了广告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传来的讯息。他闭上眼睛,将手机随意扔在床上后清醒地翻滚着,约莫又过了半小时才心甘情愿地从床上起身。
整装好后,吴元青前往离家最近的便利商店,只要下楼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沿路上看见了救护车停在对面的大楼前面,似乎还没有接到人,后方的车盖呈现打开的状态。
吴元青走进便利商店后,门口随即响起一贯的音乐,他朝微波食品摆放的地方走去。原本想挑之前曾在医院吃过的义大利麵,但刚起床吃油腻的食物会让他有点反胃。起床的第一餐果然还是要吃像早餐的东西,于是他拿了猪肉起司汉堡及罐装咖啡后,走去柜台结帐。
前面一位客人拿了一堆帐单来缴费,吴元青频频看着店员有些笨拙地撕着帐单上的缴费证明,但他并没有不耐烦,只是手中的咖啡有点冰,手指都快冻僵了。
那位客人接着说了一组数字,店员便转身从后方拿了一包菸,对着机器「嗶」了一声。
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吴元青趁前方还在结帐时,扫视着店员后方一堆长方型的图样,从里面找到了平常曹一郁抽的菸。
轮到吴元青时,店员拿起他放在柜台上的汉堡问:「加热吗?」
「嗯,还有一包119。」吴元青不太熟练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自己买菸。
店员转身将汉堡放进微波炉中,并从编号119的格子拿出了一包菸结帐。会选这牌菸,和曹一郁并没有直接的关係,只是因为身边的人只有他会抽菸,吴元青只知道这个牌子罢了。
拿着热腾腾的汉堡、冰到手痛的咖啡以及一包菸,吴元青回到家里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菸打开。其实他的肚子已经饿得一直叫,但如果现在马上吃汉堡的话,怕烫的他一定会被烫死。
他抽出一根菸,将薄荷晶球咬破后叼在嘴里,这才想起刚才没有买打火机,只好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挖出很久没用的火柴。
唰地一声,在没开灯的客厅里冒出一小点火光。
吴元青深深吸了口菸,动作看起来像个老菸枪。其实他早在大学就抽过一次,而且还被曹一郁称讚十分有天分,从来没有咳嗽过。但吴元青并不爱这个味道,因此之后也没再抽过。
「好臭。」虽然这么说,但他没有要把菸捻熄的意思。
吴元青呆然地坐在客厅,让焦油恣意瀰漫在室内。他把手搭在肩上,揉着因为长时间使用电脑而感到痠痛的肩膀,突然左边锁骨痛了起来。
他走向浴室,将衬衫的扣子解开,拉开了领口,露出锁骨一片浅浅的青紫色的瘀青。
「那小子也揍太大力了吧。」嘴里叼着菸的吴元青自言自语说道。
他盯着锁骨,脑中像是有跑马灯似的回顾着昨晚的记忆。睡觉虽然是个暂时逃离现实的一个好方法,但效力只限还没完全想起现实中发生了什么事之前。
他伸手按了一下瘀青,立刻瞇起眼睛皱眉。或许陈圣砚的心就是这么痛吧,但吴元青又立刻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但吴元青活到现在不只被说过一次,多半都是男友说的,因此在他心里变成了疙瘩。在陈圣砚面前他一直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对方也懂得察言观色让他轻松不少,但还是被说了这句话。
或许陈圣砚也明白这句话不能对他说,所以才急忙道歉吧。
他现在在干嘛呢?
儘管依旧有点生气,吴元青还是很想他。
眼睛被菸燻得有些刺痛,一大段菸灰掉在洗手台上,没抽几口的菸在想事情之际就烧到底了。
将洗手台的烟灰清理掉后,他把菸熄了,走回去客厅吃汉堡。汉堡在塑胶袋子里闷着一段时间,麵包的部分有点软烂,但飢饿的吴元青还是默默地吃完。
看了一眼手机,陈圣砚依旧没有传讯息过来,吴元青这时才隐约想起他今天要上班。
◆
随便吃完早餐,吴元青换上较为正式的衣服,骑着重机出门。抵达目的地附近,找了条巷子停好机车后,他走上人行道,缓缓朝目的地前进。
今天是温暖的好天气,但他没有心情去享受这悠间的周六午后。在某处停下了脚步,往对面看过去,polaris外墙绘製的星星被太阳照射着,像是会自体发光似的。
阳光同样也撒在店外的大片玻璃上,让玻璃比平时还要反光。吴元青看不见柜檯,便左右移动了脚步,同时又怕被发现。在柜檯的位置只要抬头仔细看,就会马上发现他。
最后吴元青终于在一个安全的角度看到了陈圣砚,虽然看不清楚在干嘛,但似乎是有打起精神上班,和平常的他没什么两样。
「吴先生?」
吴元青听见有人喊他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polaris的店员。他在心里帮她偷偷取了个有点失礼的暱称叫名片妹。
「吴先生怎么在外面站着?」
「我今天不进去,等一下就要走了。」吴元青勉强笑着,暗自希望自己看起来不会很奇怪。
「这样啊~那有空再来光顾唷!我先进去了。」名片妹很有礼貌的挥了挥手,说完便朝店里走去。
「那个……」
「怎么了吗?」名片妹转头,耳垂上的耳环摇晃了一下。
「别告诉陈圣砚我在这里。」
名片妹笑了笑,说:「好的,没问题。」
「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没关係,我会保密的。」
等名片妹走进店里后,吴元青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他心想自己到底在干嘛呢?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从起床开始脑袋就有点不听使唤,但偶尔这样不经思考地行动或许也是放松的一种,至少他今天剩下的时间也想要一直维持这种迷濛的状态。
再看了一眼柜檯,陈圣砚似乎和同事聊了什么,开心地笑着,然后又随即收起笑容,严肃地低头做着手边的工作。
看的越久越想进去店里,于是他赶紧在衝动超越理智之前先转过身,朝来时的路往回走。
不知为何,他觉得现在不能见他。或许是对昨天让陈圣砚情绪崩溃的事,感到一丝愧疚。
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吴元青心里没有答案,只知道对于昨晚的决定,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
吴元青坐在吧檯的座位,喝着威士忌调酒。酒吧里放着很有节奏感的音乐,但并不会太过喧哗刺耳。他看着酒保后方的琳琅满目的酒,欣赏着上面的酒标设计,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些各色各样的酒瓶反而显得晶莹剔透。
「唷,久等了。」
「不好意思临时叫你出来,还来这种地方。」
「是还好啦,但我刚刚一进来就被一个男的贴了,好不容易才摆脱。」
这里是一间人不多的gaybar,虽然在这一带不是很知名,但因为步调比较缓慢,吴元青以前很喜欢独自来坐着喝酒。
江奕翔整理着刚才被拉扯过的衣服。吴元青平常没仔细注意,事实上江奕翔某方面来说应该算是同志天菜,以前是篮球校队,现在过了十年身材还是和以前一样,难怪走进gaybar里像是个上等美食一样被掠夺。
「抱歉啊。」吴元青忍不住又道歉。
「没差啦,说说的而已。」江奕翔拆开了桌上的溼纸巾,将双手反覆擦拭,顺便向酒保点了一杯琴汤尼。
「蔡瑾宣知道你要来gaybar吗?」吴元青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当然有说啊,他听到是你约的就放心了。」
吴元青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点了一杯一样的,说:「结婚真好啊。」
「你该不会醉了吧?」江奕翔一脸狐疑问道。
「我已经喝第三杯了。」
「你不是比我早到几分鐘而已吗?」
「……不小心喝太快了。」
「你是怎样啦?」
吴元青用着迷濛的眼神看着他,拿着酒杯摇晃着。江奕翔拿起刚送上来的酒,和吴元青乾杯。
「我和他吵架了。」
「吵架?严重吗?」
「我不知道……他妈妈不是前阵子过世吗?他有可能要回去老家和舅舅住。」
「那就远距离而已嘛,有什么好吵。」
「对他来说,这样就是很远了。在他心里可能是台湾和美国的距离吧。」吴元青说完用着杯子上的水,在桌上画了一条很长的水痕。
「毕竟他还小啊,没有在身边就觉得像永远见不到面一样。」
「我很不想用年纪去评断他的想法,就算是我们这年纪的人也有不想远距离的吧。他原本说想和我一起住,但因为他舅舅根本没同意,所以我没答应他,然后……然后就吵架了。」
吴元青又将几分鐘前才刚点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喝慢一点啊,我才刚喝欸。」
「……我也是为他着想啊,搞得很像我是坏人一样。」
吴元青用力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的巨响让酒保和一旁的客人朝他看了一眼。
「真是的。那你就答应他就好了嘛,这样吵有比较好吗?先斩后奏,搞不好他舅舅之后就答应了。」
「不行啦……如果住一起的话,我会忍不住的。」
「啊?」
「就会想要他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想要周末一整天都在床上做爱。这样他要怎么念书啊?」吴元青说完,因为害羞而将脸埋在手心里。
江奕翔一脸诧异,这是相识以来第一次看他喝醉。酒量一直都很好的吴元青,没想到一喝醉尽是讲些平常不会说的话。
吴元青趴在桌上,发出了呜咽声。江奕翔吓了一跳,结果凑近看发现他只是随便发出声音而已,根本没在哭。
「好啦~别哭了。」江奕翔还是做做样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这时某处传出手机震动的声音,江奕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萤幕并没有亮起。
下一秒吴元青从桌上缓缓起身,拿出在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他看也没看接起电话,头又倒回桌上。
「喂?……喂?」喊了很多声,另一头完全没有声音。
江奕翔趁空档替他向酒保要了杯水,小声地对他说:「元青,喝点水吧。」
吴元青抬起头接过了水,同时喂了好几声,对方还是没有出声。
他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支不认识的号码,迟疑一下后掛上了电话。
「谁啊?」
「不认识。」
「诈骗电话?」
「诈骗电话也有人讲话吧?但刚刚完全没声音啊。」
「算了算了,快喝水吧。」
吴元青将水喝完后,又和酒保点了一杯威士忌。
「干,还喝。」
「今天就让我喝嘛。」
「认识你这么久,我总觉得现在才看见真正的你啊。」
「在说什么啊……」
「没事没事,只能再喝两杯喔!」
江奕翔搞不懂他到底是醉了没,只见他又迅速将新的一杯酒喝到剩半杯。他只好传了讯息给蔡瑾宣,告诉她先把家里的客房整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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