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身体反应比大脑敏捷,常常在本人意识不到的情况下,身体已自主地先做出反应了。
段飞想,艾薰就是这样的人。
艾薰自己可能也没发觉,他的眼神和一些小动作再再显示着喜欢两个字。
每个人都有着一个被层层上锁、藏在内心深处的黑盒子,不轻易向人展示。能够一窥究竟的人,只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人。
对段飞来说,那一个人就是艾薰,所以他愿意将已被埋藏的过往再度挖掘出来摊开在艾薰面前。
对艾薰而言,那一个人便是段飞。
那晚,在黑暗中,艾薰轻描淡写地说出他的身世,却深深震憾段飞。
段飞知道艾薰会是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有原因,艾薰说不说都不会影响到他爱他,然而艾薰说了。
段飞第一次知道,原来心是真的会痛的。
他耳边是艾薰似男像女的声音描述着自己是如何被不公平的对待着,艾薰毎说一句,他的心脏便被掐紧一分,他得揭尽全力才能压下因艾薰所谓的家人而生的愤怒。因为艾薰说,他不恨。
他身为旁观者都替艾薰感到不忿,艾薰竟能够平心静气地说不恨,甚至是体谅那些不值得被原谅的人。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卧室里并不是全然闇黑的,艾薰眼里的光芒清晰可见,就像是深夜里高掛在天空中的北极星,指引着迷途的船隻。
段飞飘盪了大半辈子的灵魂,终于在一个叫做「艾薰」的家中安身立命。
方舒然说过,严朔给了他一个家。
段飞不用艾薰给他一个家,艾薰就是他的家。
*****
送艾薰上班后,段飞回到公寓拿要送洗的西装外套,想着时间还早,便打算解决堆置待洗的衣物。既然都要洗了,乾脆连艾薰的也一併处理。
能丢洗衣机的就丢,不能的直接手洗,反正洗一件是洗,洗两件也是洗,顺手洗了艾薰的女用内裤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洗完后和自己的四角裤并排晾在一起,那更是理所当然的。
段飞手叉着腰站在阳台上看着两人几乎要黏在一起的贴身衣物,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待洗衣机完成工作的空档,他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打给他助理,要他去安排公司的私人飞机,一通是给jesse,和她约拍照的时间。
段飞先打电话给他助理,「你安排一下十月四号到七号的私人飞机,我要去日本。」
『好的,段哥。还有什么交待吗?』
「再和jesse约明天我带人去拍证件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再响起时声音带点苦涩:『她应该不会接我电话。』
「……」段飞难得无言以对,「jesse仍再跟你闹彆扭?」
电话那头传来苦笑声。
「jesse我自己连络。」他又交待一些事才结束和助理的通话改打给jesse。
jesse没睡够地捉狂大叫:『段特助!你知道打扰女人睡美容觉是会遭天谴的嘛!!』
「不知道,而且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段飞语气淡漠道。
『啊啊啊!你好烦!我本来要睡到自然醒的!九点还很早好不好?!』
「哦。」段飞敷衍得很明显。
『……段特助有何贵干?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咱家还要再睡一觉!』jesse咬牙切齿着说。
「我明天早上要带人去你哪拍证件照。」
『……就这样?就这种小事也要打扰我珍贵的睡眠时间?』
「嗯,因为听说『有人』不接『某人』电话。」段飞语气波澜不惊地说出会气死jesse的话。
果不其然,jesse的反应是一声不吭地掛了段飞的电话。隔着电波,段飞都可以想像jesse按萤幕时有多用力。
被掛掉电话的段飞不以为意地开始晾起洗好的衣服--在jesse哇啦哇啦大叫时,洗衣机就传来完成的嗶嗶声。
晾完衣服,段飞才慢悠悠地驱车离开。
进公司前,他先回去自己的公寓。
趁着有空档,他打算回去整理整理--既然邀请小绵羊来过夜,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
屋子太久没人住,桌面、柜子上,累积了厚厚一层灰,段飞打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气味,他拉开阳台落地窗,又啟动空气清净机,让空气流通。
他挽起袖子大扫除,整整花了一个上午,才收拾妥当。
下午进了公司,助理已经将他交待的事办好,行程规划书也放在他桌上,一如往常的有效率。
周六加班的人不多,只有公关部整个部门在奋斗。
白少端着咖啡晃到段飞办公室串门子。
「出差回来没休息就来加班啊,老大都没你勤劳。他桌上的文件都堆这么高了,还没见他进来过。」白少比划了一个高度。
「我星期一不打算进公司。」段飞淡淡地说。
白少满脸黑线:「提前为蹺班做准备的意思是吗?我们公关部都快忙死了,你居然有时间蹺班!」
「我看不出来你很忙。」段飞头也不抬地揭穿他。
白少反驳道:「我是忙里偷间,懂不?说到这个,中秋晚会带alex一块来啊。」
严朔很重视中秋节,每年公司都会举办中秋联欢晚会,并广邀与公司有来往的客户参加,热闹程度不比年度重头大戏尾牙来得逊色。白少带领的公关部,很早便开始在为中秋联欢晚会做准备。
「我要带他去日本。」
「这么突然?现在买机票不会太晚吗?」距离中秋节不到一个月,又是大节日,机票普遍来说不好买。
「我们会坐公司的私人飞机去。」段飞说得像是在菜市场买小白菜一样稀松平常。
白少抽了抽嘴角:「……真是计划周详。」
「过奖。」段飞一边签文件,一边回道。
白少没和段飞说多久就被急call回去开会,段飞手头上的工作忙完一个段落,他看了看时间,决定将剩下的部分带回去做。
嗯,因为,他很想期待艾薰看见那两条併排晾在一起的内裤的表情。
而艾薰没让他失望,当艾薰烧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想做的是,把艾薰吃进肚子里,变成他的血肉,不让任何人看见--艾薰不知道他脸红的样子有多诱人,他大概也不知道,比起段飞出国前,他现在脸红的频率高出许多--当然,只是想想,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能生吃活人。不过,另一种意义上的吃,倒是值得令人期盼。
晚上,到了就寝时间,段飞体贴地先让艾薰进卧室休息,他则是到书房继续处理未完的公事,这么做的原因一半是减少艾薰的不自在,另一半是公事也真的处理不完,为了抽出星期一的蹺班时间,他得提前将严朔的行程安排出来交待给他助理。
等到段飞工作结束,放轻脚步进到卧室时,艾薰已经睡得很熟了。
他上床刚躺好,艾薰就自动地滚进他怀里。
于是他揽着投怀送抱的小绵羊,一夜好眠。
段飞按照生理时鐘醒来时,天色方微微亮,艾薰依旧安稳地睡在他臂弯里。
他低着头端详艾薰安睡的脸庞,眼光扫到尖尖的下巴时顿觉不满,那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在他出国期间一朝被打回原形,并且不增反减。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开始进行养肥小绵羊计划。首先,那便是煮好一顿丰盛的早餐。
准备好早餐,时间仍早,他简单地做完几组重训,见艾薰依旧沉睡着,冲了个凉又回到床上抱着睡美羊补个回笼觉。
事后回想,段飞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明智。
艾薰慌张从床上跳起来衝进浴室后,段飞留在原处足足地回味了十几分鐘刚刚的触感,才起身去厨房。
一大早的,段飞心情就很好,即使jesse后来把他赶出摄影棚也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在jesse关门拍照时,他助理打电话说,临时有几分文件得要他签名。不用问,他也知道他助理暂时进不来jesse的店。
他们约在附近的咖啡店见面,段飞很忙,他的助理也很忙,回国后,这还是他们首次见面,之前不是段飞在出差,就是助理在出差,两人连络基本是靠电话和email。
段飞的助理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学毕业没多久,本来在公司段飞手底下实习,段飞用过后觉得颇为顺手耐操便正式聘请到公司工作。
助理在段飞到达之前便已经在约好的咖啡店坐定,桌上摆放了几份文件。
助理见到段飞打招呼道:「段哥。」
段飞点了个头在他对面坐下,他翻了翻文件,问了个跟他正在看的文件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做了什么事让jesse可以闹这么久的彆扭?」
他出国前,jesse就单方面地在闹彆扭了,他以为出国期间他助理应该能够搞定jesse,没想到结果不如预期。jesse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大刺刺的,其实内心纤细、又爱鑽牛角尖--跟方舒然有得一拼--很容易陷入低潮。
不过,这是在她变性前的事了。变性后她的个性开朗许多,也不再动不动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理,而是闹闹彆扭,过个几天又是条英雄好汉--此乃她本人原话。
能让jesse闹这么久的彆扭可真是难得一见,肯定是他忠厚老实的助理做了什么事。
助理苦笑了一下,问:「jesse,她好吗?」
「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不过,她画了个大浓妆,我也看不出来是黑眼圈或只是烟熏妆。」段飞闔上文件,「说吧,你做了什么事?」
助理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
听完的段飞,心里只有一句话:操,难道真的只剩下他是处男吗?
心里不满归不满,身为知情人士的段飞沉吟了一会,「jesse有她的难言之隐,事关她的隐私,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只能明确地告诉你,她是喜欢你的。」他举起一隻手打断开口要说话的助理,继续说:「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她不会接受你的求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弔诡,但实际上就是如此,至于为什么,可能要等到她愿意告诉你,你才会明白。」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愿意告诉我?」助理将脸埋在手掌里闷闷地说。
段飞重新翻开文件,一边签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跟jesse说,人不会一直留在原地等她。我也教过你,人不能一直留在原地,要懂得适时前进。有的人就是得要人逼,你懂我的意思吗?」
*****
段飞曾经问过欧阳啟程,为什么会对艾薰那么好?将那户价值上千万的公寓便宜地租给艾薰,还让艾薰在医院工作,并且介绍裴清越当艾薰的心理医生。这样的待遇,除去jesse,艾薰是第二个。
别人或许不了解欧阳啟程,但段飞了解。
欧阳啟程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热情好相处的人,然而事实上,他们几个之中最无情的要属欧阳啟程。
柳飘出现前,欧阳啟程堪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男男女女谁都能和他春风一度,谁都不会在他心里佔有一席之地。
在欧阳啟程眼里,人分为三种,自己人、病人和其他人。
他会为自己人两肋插刀,会尽力医治病人,至于,其他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欧阳啟程对于段飞的问题,只是耸耸肩说:「物伤其类罢了。」
这个「类」,段飞原本以为欧阳啟程指的是jesse。
jesse和艾薰一样,都曾经自杀未遂过,而且两个人都算得上有女装癖,差别在于,jesse是因为性别认知障碍,艾薰则是心理上的障碍。
看到艾薰,自然会想到jesse。
然而,等到艾薰向段飞坦白自己的出身后,段飞才明白,欧阳啟程说的「类」其实指的是艾薰和欧阳啟程他自己。
艾薰是单亲,欧阳啟程也是单亲,他和艾薰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又加上jesse,所以,他才会对艾薰感到「物伤其类」。
身为孤儿的段飞对艾薰倒不会「物伤其类」,更不用说jesse。他也没想到,jesse会跟艾薰说她是个跨性别者。
虽然他不知道jesse到底对艾薰说了什么,才让艾薰突然开窍。
不过,对于这个意外之喜,他自然是说:「乐意之至。」
=未完待续=
先先这样,错字、bug明天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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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躺枪的方舒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严朔:(皱眉)我打电话叫欧阳过来一趟。
方舒然:不要小题大作,我只是鼻子痒而已!
严朔:(用自己的额头试温度)有哪里不舒服?
方舒然:就说了没有啊,肯定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严朔:还是让欧阳来一趟,我不放心。
方舒然:昨天跟你说不要在外面,你怎么不担心啊?
严朔:(摸下巴)我以为昨天足够热情了。
方舒然:……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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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点阅和等待的大家,以及留言和送珍珠的朋友们,我超喜欢看你们的留言,爱你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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