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天色逐渐变暗,他发现卫宁的行动速度似乎逐渐恢复了。
明明他们刚从亭子处离开时,卫宁走路还是一步一顿,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但等天边的晚霞彻底消失,天色越来越暗时,按说视线不好,走路的速度理应放慢才对……
卫宁却似乎丝毫不受光线的影响,行动越发灵巧迅捷。荆白一开始还需刻意放慢脚步,避免离她太近;等天色转黑,竟然渐渐要费些力气才能跟上她了。
荆白跟着她走过凉亭,走过小溪,走过三人昨天分道的岔路——她的住处和柏易果然是一个方向。
可惜柏易得去应付小曼,否则,他跟过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天色逐渐黯淡,深蓝色的夜空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像一匹光滑的缎子。唯独半轮雪白的月亮高高地挂在云层之上,有种冷冰冰的孤洁感。
卫宁在前面拐了个弯,柏易这里往左拐,她是往右,荆白知道这就是她和柏易的分道之处。后面的路就是他没走过的了。
视线的能见度已经变得很低。荆白抬眼看了一下天色,知道十分钟以内就会天黑,便准备要点亮灯笼。
路是陌生的,还要和卫宁保持一点距离,这时也顾不上心疼蜡烛了,不要跟丢了才是正经事。
荆白跟着卫宁,眼见着她穿过一道月亮门,才站定下来掏出火折子,信手点燃了灯笼。
漆黑一团的夜间,灯笼的光虽不明亮,也是一团明显的光源。
荆白点亮灯笼之前还不觉得,点亮灯笼之后才意识到,在这种陌生的路段和黑暗的环境里,如果他要保持在卫宁发现不了他的距离,就极有可能会跟丢。
荆白心念电转,他反应极快,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表现在脚步上时却没有任何犹豫,脚步不过迟滞片刻,便立刻跨过那道半圆的拱门,追了上去。
理由很简单,且不说他推测卫宁可能还没死,就算卫宁和小曼一样了,有蜡烛在手,他总有一战之力。
即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当场死了,他也认了。副本里任何行为都是有风险的。
他前两天已经试着遵循副本的规则行事,情形没有好转,反而持续恶化;到今天开始,他和柏易不约而同地开始转换策略。
在凉亭里,两人你来我往,只消几句话的功夫,片刻的眼神交流,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决定了各自的去向。至于风险,当然也只能自己承担。
但跨过那道门时,有一瞬间,荆白想,如果他遭遇了这样的情况,那柏易那边呢?
他需要和小曼正面交锋,他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如果不是他点亮了灯笼,转过这道墙的拐角,就会立马和卫宁脸对脸撞个正着。
饶是荆白,看她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时,心里也不禁打了个突。
因为他竟然不知道卫宁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看她站的位置判断,好像就是荆白点亮灯笼的时候。
如果对方还是人,跟踪当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现在的情况可真不好说。
荆白不作声地观察着卫宁,女人的神情怔怔的,蜡烛这一点暖黄光线照不亮她苍白的脸。
乌黑浓密的卷发编成一个大麻花辫,垂落在她的颈项边。
荆白注意到她直愣愣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灯笼上。
他没有急着作任何举动,屏气凝神,默默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那张再度变得呆滞的脸。
在他的注视中,女人的唇角缓缓勾起,好似立刻要开口说出一句正常的寒暄。
可正在此时,她的脖子缓缓歪向了另一个方向,那脖颈和脊背几乎已经紧贴着了,用力到荆白几乎觉得她的脖子要就此折断。
可即便如此,她的面容还在微笑。
这两者显然不是出自同个意识,其中有一个应该是卫宁的?
她是想表达什么吗?
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微笑表情,女人张开嘴,发出一些含糊的呜呜啊啊的声音。
荆白眉头紧锁,试图解读她的表达。
“够、额——喔……唔”
凄寒的夜风掠过脸侧,带来刺骨寒意的同时,蜡烛的光也随之晃动。
女人瞪大的眼珠几乎是凝固的,光线明明暗暗,伴随着磕磕绊绊的说话声,让那张脸显出一种僵硬的森然。
为了看清卫宁的神情,荆白不得不将灯笼举高一些,用它直接照着卫宁的脸。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卫宁虽然张着嘴,可是舌头并没有动过,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住了似的。
她的嘴角还在微笑着,但为了发出那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她的脖子上已经青筋迸裂,像绞在脖子上的爬虫。
她的头并不是故意歪着,而是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很小的弧度在拼命地摆动。
这样诡异的画面,以荆白的反应能力,也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在给他指出方向。
这个拐角前面是另一个月亮门。
荆白在这个大院子里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在范府里,通常这种拱门接着拱门的构造,连接的都是较为密集的住所,他、小曼和柏易的房间都是如此,也就是所谓的下人房。
这样看来,卫宁的房间或许已经不远了,她指的……或许就是自己房间的位置?
荆白飞快地看了卫宁一眼,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扛上卫宁一道不是不行,但是这样会降低他的行动速度;况且卫宁的身体无法完全自主,带上她有很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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