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舒服的姿势,明明刚来的时候,她只是正常地坐下了,手还正常垂在身体两侧。
自己的两只手是什么时候放到膝盖上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卫宁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明明阳光还能晒到脸上,可心里却是冰凉一片,眼见着远处的夕阳从天际渐渐沉落,她只觉如坠冰窟,不知道一旦等到天黑,会发生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布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两个人的。
卫宁耳朵里虽然听到了,大脑却难以做出反应,但这时竟然也不需要她再反应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周围三个人一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会是郝阳刚和路玄来了吗?
一股热血冲上了卫宁的心头,她激动不已,可惜已经身不由己,只有眼球跟着转动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在亭子周围浓密的花叶掩映之间,两个身量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曼忽然笑眯眯地开始挥手招呼两人,卫宁看在眼里,反应到大脑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惊怒交加——
小曼竟然能动、能说话的!
她是正常的小曼吗?如果是,她之前为什么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样?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一举一动都那么像,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卫宁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她的反应太慢了,全副精力都只能用在观察当前的情况。
最令卫宁绝望的是,郝阳刚和路玄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亭子中三个人的异样。不仅如此,这两个仅存的、还保持着正常心智的人,竟然还起了争执!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卫宁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她到得早,和两人过来时看到同样的小曼,她恐怕不会有任何怀疑。
卫宁不是瞎子,看出郝阳刚和小曼比起之前,关系似乎更为紧密了,言语之间能看出那种暧昧。
但此时已经轮不着她为其他人担忧了,她反应太慢,连对话的节奏都跟不上……她想不顾一切开口,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说话就能说话,只能忍耐着,试图暗自蓄力。
等卫宁发现小曼说“跟大家都说了”的时候,她简直想大声尖叫——她在说谎!她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可她开不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堆不受控制的死肉,任凭灵魂在其中如何挣扎、嘶吼、狂怒,身体都难以产生丝毫变化。
郝阳刚显然已经上了当,更别提上午两人已经交恶,就算她能开口,对方也不太可能相信她。
路玄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对方似乎也一直被小曼牵着鼻子走。
路玄似乎注意到了她,卫宁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锁定了自己,但话头又被小曼抢了去。
卫宁心急如焚,还好,路玄终于问到了谁先来的亭子,卫宁发现自己的嘴巴终于能动了。
可惜她努力了半天,却根本说不出别的。说出一个“我”之后,卫宁发现她一旦想说出自己的境况,舌头就不听使唤,最后只得道:“我——我是第四个。”
这之后,她彻底泄了气。
机会不是没给她,是她自己不中用啊!
她也注意到路玄似乎在关注她,可是她说不出旁的话,任凭心里油煎似的,嘴上也是磕磕巴巴。后面还被郝阳刚这气人精似有若无地讥讽,她又气又恨,可是心里火冒三丈,脸上也就是肌肉颤抖了一下,更觉时间难捱。
几人的碰面最后以郝阳刚和路玄的争吵结束,见郝阳刚最后跟着小曼走了,小舒和于东也散了,路玄却没动。她心里一万个想留下,脚下则不得不往回程的路上走去。
卫宁原本已经心灰得不行,可等天色渐渐转黑,离房间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身体虽然依旧不太受控,但那种魂体分离导致变慢的反应速度却渐渐开始恢复,连慢吞吞的走路速度都逐渐趋向了正常的步速。
卫宁心下大喜,她认识路,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离自己的房间不远了,这样的话,等她回到房间,她岂不是可以完全恢复正常?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焦灼着,期待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房间。
结果……绝望的事情在后头。
等她穿过一道月亮门之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卫宁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的、规律的回房的脚步,竟然中断了!!
她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想发疯,想挣扎,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甚至是在脸部肌肉动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在笑什么呢?
不,不对。
是……它。
它在笑什么呢?
笑我的垂死挣扎吗?
过了片刻,她才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不甚明亮的光源。
竟然是提着灯笼的路玄!!!
她用了毕生最大的努力,却依然说不出完整的话,磕磕巴巴吐出的字,落到耳中,她自己都听不明白,只能尽力将头撇过去,试图给路玄指明自己房间的方向。
不能指望对方把自己一个动不了的大活人搬到房间里……但是万一,房间里有什么能救她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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