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意味着荆白会发现,他和他们这些正常的登塔人不一样。
他宁可荆白当他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也不愿意他发现,“柏易”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当然,荆白的行事永远在他意料之外——不知道为什么,荆白误以为他是女扮男装进的副本,或许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最后两人连真名都没有互通。
柏易虽然觉得怅然若失,但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因为不互通真名,荆白就不会知道他根本没有真名了。
清理完丰收祭的副本,他以为自己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荆白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竟然就在范府副本再次相遇。
柏易过了这么多副本,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以内同时遇到一个人三次。
难道是荆白身上的白玉会牵引他们进入同一个副本?
柏易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毕竟他在塔里的待遇……不提也罢。
塔虽然公平,但它的公平只面向对登塔的人。虽然登塔人被分配的副本难度是完全随机的,但是他们有进度条!
越难的副本,给的进度就越多,而柏易每次拿到的,要么是最难破解的的,要么是有限制条件的,要么……就是两者兼具的。
如果柏易也有进度条,他过的副本除了他自己,估计都够他赎十个人出塔了。
可是他没有进度条,闷头过副本的同时,还得全力保持着自己的低污染值。因为他的污染值一旦升高,净化之力就会减弱。
他在副本里的时候时常听人抱怨在塔里比坐牢还痛苦,可是在柏易眼中,能登塔的人已经很幸福了。
他们顶多算是打工,只需要努力过副本,就能换取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自己的生命。
真正的坐牢还得看柏易本人,副本过了一个又一个,却永远也出不去塔。
柏易心里很清楚,他在塔里面都没有实体,在塔外,他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荆白的情况显然比他好多了。虽然和柏易分到一起,意味着他的副本难,但他的难度能在进度条中兑现。柏易第一次见他,他才刚过完试炼副本,这才多久的功夫,现在副本都过到第四层了。
范府这个副本就算没有被污染,也是一个高难度副本。等这次出去,说不定他就该上第五层了。
见面的机会又还有多少呢?
柏易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想这些都为时尚早,最要紧的,还是得先从范府出去。
柏易站起身来,在房间活动了两圈,确保自己处于精力充沛的状态。别说这一脑门子官司让他毫无睡意,就算他真的困得眼皮打架,现在也躺不下去。
人的神魂在睡觉时,会处在一个相对游离的状态。魂魄和身体联系不太稳定的人,比如小孩,或者阳气较低,气运低迷的人,神魂甚至可能在昏沉中离开身体,这就是有的宗教中说的“出窍”。
如果不懂行的普通人贸然出窍,身体很可能会被外来的野鬼占据,原主反而回不去了。
一般的副本里不至于造成多大影响,但是在范府这种副本,画中人原本就在不断侵蚀身体和魂魄之间的关联。柏易现在这种程度,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他怀疑一旦安心睡下,下一刻画中人就会出来鸠占鹊巢。
柏易怕的倒不是这个。
蜡烛毕竟还剩了一小截,这次要赶走这东西是够的,可一旦用完了,他手中就再也没有筹码了。
虽然每个人毁画的方式不一样,从荆白的例子看,毁画不一定需要蜡烛,但柏易肯定要尽量规避自己陷入绝境。
为了三四个小时的睡眠断了自己的后路,不值当。
柏易看着窗边的油灯,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缺觉,也就缺这一晚上,到明晚如果还出不去,估计人也凉了。
明天白天,至少要找到副本污染了的证据。
就算这个副本演变成了死局,只要确定它被污染了,至少完成了原副本条件的人就能出去。
只是……不知道这突破口到底会在哪里。
柏易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漫无目的的目光空荡荡的隔扇门上停留片刻,又回到了桌前。
这画太长了,桌子的长度不够铺开一整张,台面上的是画的核心部分,也就是正在用餐的“管家”,和侍立在一旁的“柏易”。
方才在桌前,坐着看、正面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画中人会动,会往外看这事他早就知道了。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柏易却是早就麻了。看就看呗,反正看也看不掉他一块肉。
但他在房间里溜达了两圈,这时转回桌前,因为不想坐着,没有回到方才那张椅子上,就站在画的侧面。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坐着的时候,他和它四目相对,他只觉得画里的“柏易”在盯着他。
现在站起来了,才发现它看的并不是他的眼睛。
从纸上看一个人的目光,听起来有点可笑,是如果真面对着这么一幅充满了“活气儿”的人像,是真的能感觉到视线的落点的。
柏易这时就发现,画中人目光的落点在他的腰线以下。
侧面这个角度甚至还有新发现。
之前一直拿着筷子吃饭的管家,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也看向了他同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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