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白恒一还在旁边,用力握着他的手。那么,对荆白来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
神像只是将头转了过来,没有眼睛可以“看”,长了嘴,却又不说话。不止神像,抬着神像的纸人们皆是如此。
只有外面,他们看不见的纸人那群欢喜无限,不断地欢呼“还要叉”和“多三个”。
外面的纸人又没见到过他们,只能说明……那些纸人的欢呼,其实就是从神像这里来的。
荆白也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纸人神像瞧。
那张侧过来的脸上,只有两片红红的、很有血色的嘴唇。
难道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神像这张恢复了的嘴?
问题是,季彤和兰亭都取了木盒。谁也不知道按神像现在的恢复程度,它接下来到底能做什么。
荆白和白恒一在黑暗中静悄悄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
他们都能看到神像的嘴唇慢慢咧开了,唇线往上翘,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可它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起了自己仅有的那只左手。
神像的手一抬,原本喊得震天动地的纸人们立刻安静下来,静得荆白已经能听到背后的纸片摩擦的声音——应该是罗意在发抖。
那只举起的左手往前一晃。
这是指挥它们往前走的姿势。
几个持钢叉的纸人大汉人高马大,却对神像的指令令行禁止。神像示意往前,他们立刻举步抬着神像往前走,一眼也不多看巷子里的三人。
外面的纸人不喊了,就只剩下这几个抬着神像的纸人的脚步声。荆白听着他们逐渐远去,抓着白恒一站了起来。
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他们连保持沉默也这样默契,谁都没有先说话。纸人那边也是静得吓人。
直到后面的罗意走了上来,声音发颤地问:“我、不,是我们——我们是不是把你们也连累进来了?”
在罗意看来,荆白非常平静。平静得好像被列进去的“再三个”不包括他一样,连说话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不存在连累。”
白恒一一听就知道他在思考,没心思同罗意解释,只在黑暗中无声地摇了摇头,会意地补充:“如果真的和我们无关,我们俩就算出现在这儿,也牵连不到我们头上。既然它把我们算进去,说明我们这群人和神像确实已经到了算总账的阶段。就算不是现在,明天白天也是一样。”
不过看这神像的体型……至少说明清净殿里那个巨大的神像还被束缚着。
白恒一忽然心中一动。
等会儿。这么说的话,这个神像是不是钻了什么空子,才能提前出来?
“叮铃!”
一片寂静中,铃铛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突兀,猛地撞进了几人的耳膜。
白恒一和荆白悄悄摸到了巷口,清寒的月光下,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纸人们已经发现了他们,再藏匿身形也显得多余。但在想出解决办法之前,最好也不要表现过于高调,因此只招手示意罗意也上前来,看看这一帮子纸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神像已经被放了下来,现在正盘着腿,坐在那张供桌上原本放香炉的位置,背对着他们三个,面朝着一众纸人。
五个持着钢叉的大汉,又站成了一人站在正中最前方,其余四人分两列,各在其左右的队形。但即便正中的大汉,也离了那张供桌数米之远。
为首的大汉举着钢叉,方才他们听见的,正是他晃动钢叉时铃铛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他用一种似唱似叹的语调道:“街也游了,陈氏已经过完堂咯——”
后面有个大汉,纸脸上笑嘻嘻的,他先是探了探头,随后抬起脚,用一种一看就带有表演性质的、夸张的姿态,左右张望着走到大汉身边,凑趣地说:“叉也已经祭过咯——”
这时,后面安静了许久的,熙熙攘攘的纸人又重新开始说话了,七嘴八舌地说:“ 该打飞叉咯!”
“要看!!要看!”
“摸啥子喃,搞快!!!”
“往前走,往前走!”
“让开哦,挡道了!”
虽然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知道“打飞叉”是什么意思,但这一轮被叉的人是谁可想而知——轮也该轮到季彤了。
前面的几个大汉纷纷回过头,似乎在等待什么。后面一大片的纸人们队伍已经动了起来。
罗意又是担忧又是恐惧,浑身都在发抖,白恒一和荆白索性把他拉到中间,一人一边按住他,不让他有太大的动静。
他们隔得远,只见人群涌动了一会儿,最后分出了一条明显的界线,把这一大群纸人划分为一左一右的两边,中间留出了一条通路。
这条道路本身算不上宽,纸人数目又很惊人,等动起来,白恒一才发现,它们实际上应该还不止之前他看到的那个数。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看不到这些纸人的尽头到底在哪儿,它们辟开这条通路又是为了什么。
直到又过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这群纸人排好了队形,簇拥着几个纸人,抬着一块门板似的东西过来,他才震惊它们让出这条路,到底是为了运送什么。
那是一块高大的、四四方方的木板。
白恒一远远看着,一开始没明白这块门板运过来是什么意思,只感觉这群纸人运送这门板的样子十分滑稽,旁边围观的一派喜气洋洋,不乏有人踮起脚看的,真举着门板的,又像传菜似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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