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天佑再吸入好几口氧气后缓了过来,他在极近的距离看到钟明白皙的面孔,闪烁的眸光透露出他心中的不平。
钟明保持着将面罩按在他脸上的姿势,回过头,看向湖底。
湖底有一处,隐约有光芒闪烁。他们离出口已经很近了。
钟明回过头,竟低下头,解开了腰上潜水装置的锁扣。
匡天佑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钟明将身上的潜水装置取下来,戴在他的身上。匡天佑的表情逐渐从不可置信变为感动。如果不是在湖底,泪珠应该已经从他眼眶中涌了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钟明竟然还如此信任他。
匡天佑不知要怎么样报答钟明对他的感情。
钟明将锁扣安好,用口型道「走吧」,接着在水中转过身,向那光亮处游去。
匡天佑跟着他身后,眼中光芒闪烁。他现在已经能够确信钟明已经原谅了他。他暗中捏紧右手,指甲刺入掌心,在心中暗暗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待钟明。
一片寂静之中,他们一前一后向湖底游去,离出口越来越近,身体被光芒包裹。
·
‘哗啦’
钟明浮出水面,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景色,便张嘴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一双手伸入水中,托住他的两肋旁,将他从水中捞出来,拖到了什么东西上。钟明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头,眼中映入亚瑟的脸。
金发男人微蹙着眉,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两遍:
“钟,你怎么样?有没有呛水?”
“没有。”
钟明道。他转过头,看到了李逸之和叶箐略带担忧的脸。他们坐在一艘橡皮艇上,周围的湖水不再是灰色,而是清澈动人的蓝色。钟明抬头看向远处,湖泊四周的翠绿的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雪山在远处起伏,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钟明在初夏的微风中缓缓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树林之外已没了大宅的轮廓。
他们出来了。
沈瑱的声音自船尾处传来:“匡天佑呢?”
钟明久久凝视远处,半响后他收回视线,看向沈瑱:“我不知道。”
他们身旁的湖面波光粼粼,湖水轻轻打在橡皮艇上,没有半点要再出来一个人的迹象。
沈瑱闻言皱起眉,还没等他说话,李逸之便抢白道:“你把他淹死了?”
钟明抬眼看他。李逸之一张俊脸湿漉漉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淹得好!”
沈瑱看向他,微微眯起眼睛。钟明睫毛微动,一颗水珠滴下来,轻声道:“我把潜水装置给他了。应该淹不死。”
闻言,李逸之脸上的笑容消失,声音立刻低了好几个度:“你把东西给他?!”他拧紧眉心看着钟明,似是想说什么,但看钟明好好地出来了,便又咽回去:“那他现在在哪”
钟明缓缓偏过头,看向湖面,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亚瑟坐在他身边。将一张橘色的毛毯披在他肩上,回头看了眼平静的湖面。他没有询问匡天佑在哪里,而是抬起手,轻轻放在钟明的肩膀上,看向船头穿着工作服的船员,低声道:
“我们走吧。”
船底的螺旋桨被打开,在湖水中留下一串气泡。橡皮艇向湖畔行去。
·
另一边。
匡天佑被刺目的光芒包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才缓缓散去。他在水底睁开眼睛,眼前因为光芒过大而出现的黑点过了许久才散去。
然而当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他与一具漂浮的死尸体对上了视线。
尸体的样子极为骇人。它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肉体已经完全腐烂,很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眼球半个掉在眼眶外面,正斜着从他面前漂过。
匡天佑脸前接连冒出好几个气泡。他目眦尽裂,在湖底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面前的尸体并不是唯一一具。它的身后,幽暗的湖底深处,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在一起,竟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曾经穿戴的衣物在水中腐坏,破败的布料分解成絮状物在水中漂浮,湖水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些都是以前的玩家。
匡天佑毛骨悚然地意识到。他猛地一脚将面前的尸体蹬开,开始拼命地划水向上游,期间还不慎撞到了一具尸体,他的手戳进湿软的腐肉中,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幸亏有钟明给他的潜水装置,他冒出水面,成功地游到了岸边。
“咳、咳咳——”
匡天佑俯趴在地上咳出几口水,抬头看向四周,瞪大被尸水蒙住的眼睛,想要寻找那个修长的身影:“家、家明?家明——!!”
四周自然没有钟明的影子。
匡天佑满头冷汗,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视线仓皇地向四周看去,在看到某个东西时,他的视线骤然顿住,脸色顿时如同湖中的尸体般惨白。
那座在他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巍峨大宅静静地伫立在远处。
他还在副本之中。
匡天佑连眼珠都僵住了,他跪在原地。脑中的神经缓缓转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才是钟明对他的惩罚。
·
数年后。
德国,莫尼黑。
欧洲许多历史悠久的老钱家族都喜欢将家族大本营设置于最早发迹的地方,往往是风景优美,但人迹罕至,曲径幽深的僻静之处,如果乘坐公共交通,需要经过多次转折才能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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