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各方面的消息都在说,宗室——很可能是纪王府的人——在德光皇帝驾崩后搞事,一度造成了危机,但在颍川侯带兵入宫后,风波很快就平息了,目前一切太平,但海棠还是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宗室搞事,她不奇怪,纪王府搞事更不出奇,奇怪的是纪王府居然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涂荣这位禁军统领都被手下的人软禁起来了,禁军中有三成将领面临审讯,这是纪王府能笼络到的人马?纪王若有这个本事,过去三十多年里怎么就一直老老实实地顺从皇帝的旨意呢?
以德光皇帝对纪王、安王这几位曾经与他争夺过皇位的兄弟的忌惮,他会允许亲近纪王的将领入职禁军?
若是纪王父子拉拢了已经在禁军中任职的将领,就凭他们家这三十多年里展现出来的实力,凭什么说服那些前途光明的武将们为他们拼上身家性命?!
就算纪王世子是皇帝血脉,一度有望回归皇室立储,也不可能办到!他若能赢得三成禁军将领的拥护,个人才能与魅力早就为朝中百官所知了,不至于还需要孙家支持,才能在御前争取到一点存在感,一旦孙家失势,他便彻底歇菜。
海棠打从心底里觉得,纪王府没有这个实力。
纪王父子以及他们亲近的宗室势力可能在宫中掀起了一些风波,但导致涂荣被软禁的,应该不是他们。宗室之后,兴许还有旁的势力在暗中兴风作浪。
这股势力是什么人呢?
海棠立刻就想起了孙家。
孙美人还是贵妃,还未失宠的时候,她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在后宫中横行无忌,各妃嫔宫中都有她暗中安插的人手,就连禁军之中,也很难说没有她收买的将领。
她的儿子六皇子曾经是储君的大热门人选,若不是忽然夭折,立储仪式早就举办了。再加上孙阁老当时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处处护着他们,没有预知能力的禁军将领,以为孙家将来必定更加富贵,从而生出提前投靠未来太后、新君的心思,并不出奇。要不是六皇子死得太早,兴许投靠孙家的人还会更多呢!
这些人投靠了孙家,说不定留下了把柄,诸如效忠文书之类的。在孙家倒台之后,一旦他们的把柄泄露出去,他们便要前程尽毁了。无论是真心情愿,还是被逼无奈,他们都有可能被孙家操纵,在皇帝死后立刻控制住涂荣,好将禁军的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若不是颍川侯及时带兵入宫,兵力远超禁军人数,压制住反叛的力量,他们说不定真能成事。
无论孙家的诉求是什么,是拥立纪王世子还宗上位,还是直接支持宗室夺权,许皇贵妃与储君却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还好,这一切风波都被平息下去了,颍川侯可谓是居功至伟。
海棠想起传言中,颍川侯是在京郊军营里收到了消息,再想起金家人的灵柩都被安放在城外的寺庙中,便隐隐猜到了什么。具体是何情况,还得等金嘉树来海家时,她才能细问了。
不过对于孙家是否涉及宫中变乱一事,海棠自有验证之法。
她叫来了张路荣,请他帮忙去孙家人聚居的那条街附近看一眼,瞧瞧那边是什么情况。不必靠得太近,只需要远远瞧一眼就行了。当然,若能从附近居民口中打听到更详细的情报,那就再好不过。
张路荣十分机灵。他去了大半天的功夫,就给海棠带回了十分有用的消息。
孙家全族聚居的那条街,眼下已经全部被封了。内城本来都已解除了戒严,街上往来行走的路人不多,但还是有的,唯独孙家那条街一带,不见半个闲人的身影,反倒是全副披挂的精兵堵住了所有路口,远远看着,就令人胆寒。
附近的居民表示,昨晚天刚黑,就有大队军士来到那条街上,前前后后封了个严实,不许任何人进出,就算有官员出来耍威风,也被将士们的大刀逼了回去。有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瞧着十分悍勇的持刀家丁跑出来抗议,企图冲出去,被将士们将家丁砍了,往公子哥儿脸上划了一刀,后者最后是被自己家人拖回去的。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居民表示,那公子哥儿平日里甚是嚣张跋扈,都国丧了也不换上素服,那一刀挨了也是活该。幸好封路的将士不是禁军中人,否则说不定就要看在孙阁老的面上,对这无礼的纨绔子弟轻轻放过了。
海棠也觉得孙家挺活该的。能在颍川侯领兵入宫、平定宫中变故之后,引来大队军士围府封路,孙家肯定无辜不到哪里去。他家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不肯老实待着,是真以为自己很有能耐么?天底下可不是人人都是德光皇帝,会纵容孙家人一再胡闹,还要再三饶恕他们的。
奉命围府的居然不是禁军,估计也是因为孙家与禁军中某些将领纠缠不清,皇室与内阁都提防着他们会勾结禁军逃跑的缘故吧?
海棠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表叔公谢文载。谢文载沉吟片刻后道:“储君继位,乃是名正言顺,宗室百官都认可的。唯一不愿意接受的,除了纪王世子,便只有孙家及其死忠党羽了。倘若宫中前日当真出了乱子,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不过眼下既然风波已然平息,罪魁祸首皆已束手就擒,想必很快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的。我们且安心等着,暂时别再派人出去打听了,也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海棠对此没有意见。孙家被围了,纪王父子被扣了,还能出什么夭蛾子?张路荣完成了好几个任务,都做得很好。她又不是什么刻薄的资本家,不至于天天都催着人干活的。她回头就赏了张路荣一个大红封,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歇着去。若是在外头听说了什么重要消息,再回来报信也不迟。
张路荣欢欢喜喜地辞别而去,接下来几日,京城内外都一片平静。
宫中正式颁布了大行皇帝治丧事宜。各衙门官员以及三品以上的诰命入宫哭丧的安排,官民服制方面的规定,还有民间禁止酒肉饮宴的规定……等等等等,皆有明确的安排。储君虽然还未正式登基,但已由周太后、内阁与宗室共同认定了新君身份,只等大行皇帝灵柩入皇陵,登基大典就要举行了。
因此眼下最忙碌的就是礼部,一边要忙活德光皇帝的丧礼,一边还要筹备新君的继位大典。除此之外,周太后升级为太皇太后、许皇贵妃升级为太后的仪式,以及后宫诸妃升级为太妃太嫔后的封号与待遇,都需要礼部操心。据说礼部尚书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直接在衙门值房里打地铺,连日常三餐都没空吃呢,而且这样的日子很大可能还要持续上一个月。
相比之下,海西崖这个户部新郎中就幸运多了。国丧开始了十天之后,他轮到了回家住宿的机会,带着两大包行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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