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借势也!人供力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钱檀山转过头,抹去热泪。
“除去宇文平敬一党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邵梵凭他己身之力能与天下正念相违抗吗?!过去宇文父子是主张正义之人,今日宇文父子早已成围困正义之恶。我要反抗,我不会再跪此奸!王兄若未忘初心,就别再阻拦我!”
他猛力从王献手中拽出那截袖子,棉袍裂断的声音萧瑟哭哑。
王献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朝外冒去,将嗓音破开,拼命伸出一只手:“等等钱檀山!师兄!我尚有件东西要给你,我愿助你此生信念一臂之力!求求你,只让我与你们共赴今夜.......求求你.......”
那人影微顿。
片刻后,他转过头来。
*
方源此时大汗淋漓,在寒夜里滚湿了一身冷汗。
邵梵早告诉过他,此年难过,必然会有动乱,尤其年关仔细查探,可能会有人借机造反,邵梵当时尚不确定是否有拥护赵王族的余孽。
龚尤是朝廷内奸确实在邵梵意料之外,此人也是赵琇与赵令悦最大的王牌。
遂方源这阵子已抓紧拉练,提前调动过一遍所有禁军,等今夜一有动静,便立即将皇宫各门紧闭,皇城司与一部分守城的禁军在外已跟郑军先打起来。
嚎叫与厮杀之声,让宫内的奴仆脖子冰冷,汗毛倒竖。
纷纷锁死宫殿,不敢进出。
二更才过,左城角处便被郑军率先突围。
他们放火将进近郊的后苑东门烧破,以铁石车冲出洞来,从洞中涌入挤满宫内金街银巷,踩碎乱枝地上掉落无数新挂的灯笼与吉祥剪花,融进了血与硝烟。
郑思言带头吼叫着,将抵不住的禁军步步逼退,方源见敌已深陷,便按照邵梵所令,放出特别布置过的机关陷阱,半数马儿双腿被细铁丝所砍,郑军尽数摔下,骑兵大损。
方源本以为郑思言见势不对会继续冲杀,这也是他郑思言本色,谁知他竟命人撤退,只换个方向将他们包围在宫内,不断劝降。
方源带兵缩回陷阱之后的宫墙,以弓弩对向墙头,防止他们破墙而入。
极度紧张之下,他已渐渐感到腹痛难忍,就地呕吐了一回,想那求援的信号已经射出,常州的邵梵亲兵不日便会赶来,能拖两日便拖个郑思言两日,最终也会获救。
便是此时,钱檀山胳膊挨了一刀自破门处进入,“方统领........方统领........”
守住城门的禁军差些错杀他,方源过去将气喘吁吁的钱檀山接住,抬起他下巴,这才看清他,大喝一声。
“钱相公今日值守宫中?!皇城司不是让你们这些官员先行回家,或者紧闭衙署吗?!怎得冒险过来了!!这一刀可是郑军所伤?!”
说着,边擦了把自己脸上的汗水。
“我从东门内勾当司那块出来,与他们撞上,一直躲在暗中,趁他们不察,靠墙疾跑过来报信。臣子反君,建昌大乱,吾作为参知,岂能隔岸观火?方统领,官家可曾留在宫中.......”
方源一愣。
有些支吾,望向近处城墙,墙外千百敌人,正是如火如荼之时。
他心生一股浓烈警惕:“你问这个作甚?!”
钱檀山附耳过去说了一串,方源眼睛渐渐瞪大,随即见他拿出那枚玉环。
“此物为太子殿下交给我的信物,想必方统领认得,太子殿下从不曾离身。
此前太子殿下便与我一同商量过,若真遇郑将军造反,我便是冒死也要保住朝政当今局面,护住官家,维持君威.......咳咳.......交出虎符的军侯已殉职,只剩其三,俱拢在城外找到了我,命我报信于宫中:是否要将官家接出,送往郊外避暑宫掩护。”
钱檀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源叹息。
他一直躲在城内,消息递进不易,也有时差,尚且不能得知几位军侯早已在龚尤书房身首异处,唯一活着能调动军侯私兵的,便只剩下一个内奸龚尤了。
龚尤,是邵梵失算之一。
玉环则是邵梵失算之二。
它是赵令悦下水时从邵梵身上所扯,那夜她借向他交付身体,得以私藏起此玉,她偷走了他的东西,偷走了他八岁以后最珍贵的遗物。
此后她又将它带到杨柳关,于王献在杨柳关看望赵兴那日,私下转交于他。
“他丢失此物后,在大相国寺与我坦白过玉环来历。我只知他从来不肯离身,以为是什么虎符之类的信物,原来见此玉环,便犹如见到他亲身。
王献,他是我的男人,若到了不得不将他拉下水的地步,你就用吧,我会负责、我会承认,此物是我所偷抢,我会去找他,我会将偷来的东西还给他。”
果然,方源见过玉环,对钱檀山放下戒心。
“这是太子殿下私人信物,请钱相公一定收好,府兵既来,恐怕也回不去了,建昌已被郑军管控,只剩皇宫尚未沦陷,钱相公可请几位军侯先自南门悄悄进入,与禁军汇合,在宫中一同等待邵军救援。”
说罢转身,又抹了一把冷汗:“来人,将钱相公驮上匹马。”他唤来一名亲信,“你带钱相公去与宫外的侯爷们汇合,让他们先从南后门进来,切不要被敌军发现,核对身份暗号,若不对劲,立即将人全数斩杀不要错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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