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姑娘死了!她被姜遗光杀了!”傅贞儿在房里走来走去, 又气又急。花香从窗边飘来,让她愤怒之余,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愉悦感,实在矛盾极了。
她脑子里拼命叫嚣着不对劲, 可她就是舍不得将窗户关上。
姬钺:“哦?是吗?”看来姜遗光不是装的, 是真疯了啊。
“你有什么打算?”傅贞儿听了来人报信后怒过一阵, 如今冷静下来觉得不能和姬钺闹翻。
姬钺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无非等等。”
傅贞儿:“你做了什么?”
姬钺:“没什么。”他死活不说,傅贞儿也没办法。
李挽妍的死——两人都咬死了说王城中有歹人闹事,姜遗光也是被此人掳走, 杀人行凶,此人实在罪大恶极,必须拿下。
只是……
现在大家好像顾不上他们了。
那位最受大王宠爱的公主不知何故身中剧毒,性命垂危!
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座王城。
听说大王为此震怒,数次担忧落泪。
听说王城中最好的医者都来到了公主行宫中。
听说大王下令, 全城戒严,势必要将歹人拿下。
一些机敏的商人嗅到了风雨欲来之势,马上想离开,却被拦在了城门口, 统统抓进了监牢中。
王城正在彻查歹人, 他们就想逃跑,谁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想跑?
那些没跑的商人也没落着好。
城里贵族们不好查, 还不能查他们?
不过一日,城中便多了不少哭声,几乎天还没黑, 城中监狱就关满了犯人。
等天将黑未黑时, 数十人被推到王城正中的刑场,大刀落下, 几十个人头滚了满地。
一时间,城中人人自危。
“是你做的吧?”傅贞儿不可置信,“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要是公主真的……”
姬钺转着扇子,漫不经心:“什么我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傅贞儿:“何必瞒我?我又不会害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万一被查出来……”
姬钺直视着她,向椅背一靠:“查出来什么?”
“我们一直安安分分待在这里,若有什么,也是歹人所为。”
傅贞儿仍旧存疑。
歹人自然是不存在的,她只担心姬钺把事情推自己头上。
“歹人凶狠狡猾,被那歹人掳走的大唐贵客受胁迫做了恶事,不也正常?”
傅贞儿立刻明白了:“所以……你最初让善多服毒时就想到了今天?”
姬钺仍旧一脸无所谓的微笑,甚至示意她小声些,不要被人听了去。
傅贞儿有些后怕,不免更警惕,又忍不住存了几分幻想,以姬钺的能耐,他应该能破局吧?
但事情朝着他们都看不懂的方向去了。
大王突然下令,公主犯了大不敬之罪,即刻下狱。公主行宫中所有人一律收监。
姬钺和傅贞儿还好,他们是大唐来的客人,因而士兵们冲进公主行宫抓人时,没有人敢动他们。宫门口还停了不少车驾,都是王城中的贵族们听说公主犯事,想到还有两位客人在,便赶忙派了人来请。
二人顺势住进了一户姓吴的高官家中。吴家家中有一儿一女吴钥和吴施,当初便是他们最早来拜访傅贞儿,并告诉了傅贞儿不少庆典之事。
吴钥和吴施的父亲在宫中任掌书一职,简而言之就是记录宫中事,他们就像王宫中铺陈的砖石一样默默见证了数十年,对这座古老王城过去和如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但这回不论怎么试探也打听不出宫里发生了什么。
姬钺可以看出来,吴钥和吴施并非故意隐瞒,而是他们也不清楚。
也是,他们不知道才对。
明明上一刻大王还将公主接进宫里治病,为什么突然间就把人打入天狱?
如此急切毫不掩饰,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公主惹上了大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不对劲,反而没人敢打听了。
姬钺坐在桌前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能乱。
越是后期的死劫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这恰恰说明——荼如国灭亡一事和公主有关。
大王又察觉到了什么呢?他如此急切地将公主送入狱中,究竟要隐瞒什么真相?
……
破败废墟之中,姜遗光看到了一座高高悬起的笼子。
巨大铁笼,里面蜷缩着一具瘦小干枯的黑衣身影,那道身影蜷缩的姿态有些不自然,好像要抱住什么东西。
铁笼下,无数红花盛放,浓香扑鼻。
眼前一切在一瞬间错乱,尘沙满地忽然又变成白玉砖石,雕满精致花纹。他在一座高塔中,仰头往上看去,高塔空荡狭窄,最上方吊着一块木板,搭出一间小屋。
小屋里好像有一个人……
风声吹过,他回过神,眼前一切又恢复了原样。高塔又变为废墟,顶端吊着铁笼轻轻晃动。
姜遗光捂着时不时抽痛的额头,默默环视周身。
他原来神智的确不清醒,甚至错杀了李挽妍。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没有回去找那两人,而是选择独自离开。
他发现,自己陷入疯狂境地后就会看到破败景象,而当他恢复些,能理智思考时,所见又是荼如国完好鼎盛之景。
姜遗光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确定朱纱鹊有毒后,就摘了不少朱纱鹊挤出汁磨成粉,当他发觉自己体内的毒又被蛊虫吞食不少后,就立刻服下一些。
如此,将幻象和现实反复对比,他终于确定——疯狂之时所见破败场景,就是荼如国灭亡后的情形。
也就是荼如国的未来。
外面的消息他也听到了:公主中毒,又以大不敬之罪下狱。公主所有的奴隶一律处死。
他们的骨头,要被磨成骨珠,用在庆典中的祭坛上。
姜遗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确定,荼如国被灭,兴许就和公主有关。
至于笼中的那个人……
姜遗光盯着高空中的身影,将剑收起,攀爬而上。
他看见的就是未来的荼如国,公主被关进天狱,那笼中人应该就是公主。
爬到了顶点后,看得更清楚。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具尸体要面朝下蜷缩着。
因为她怀了孩子。
这是一个大着肚子的黑衣女尸。
公主怀孕了?
姜遗光从上方跳下,轻飘飘落在地上,向外走去。
这个消息可以作为筹码,去换一些需要的东西。
……
有地上的刑场,自然有地下的,秘密的刑场。
那些商人可以直接推出去砍头。奴隶则没必要浪费刽子手,全都拖到了秘密刑场——这里既是奴隶们的处死地,也是奴隶们的骨头作为祭品的新生之地。
公主名下奴隶极多,骤然运来,整间刑场所有的监房都塞满了,有些干脆直接捆了扔地上,等轮到了再处死。刑场里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上面指名说了,公主所有的奴隶中,唯有一个名叫阿勒吉的罪恶至极,他被处死后,头颅必须要奉上去,让人验过才行。
刑场的人本来不觉得是难事,不就是一个奴隶吗?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锋利的刀,可谁知道……只是一晚上过去,锁在笼子里的人就不见了!
整间刑场全都找遍了,用来处理残肉的狗全部牵出来到处嗅闻,可就是不见阿勒吉的身影,狗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没奈何,刑场监刑管事只能将这件事报了上去。
他们使了点小花招。
最近王城中有歹人一事是公认的,管事把当晚轮值的几人杀了,报上去说有歹人劫走了阿勒吉,想来阿勒吉和这个歹人是一伙的,要不然歹人怎么可能进入公主行宫掳走大唐贵客?
这个消息传出去,氛围本就紧张的王城更是风声鹤唳,家家户户不到过夜便闭紧门窗,完全不见往日庆典将至时欢庆盛景。
“公子,您救了我,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回报。”
天狱外,阿勒吉低头,温顺地问站在他前方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
他听说这位大唐人被掳走了,没想到他竟是自己主动离开的。阿勒吉想不明白这位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当奴隶多年,最明白一点——不该自己知道的事,那就什么也别打听,要心甘情愿当个瞎子、聋子、哑巴。
哪怕他发现这位姜公子状态很不对,也什么都不能说。
姜遗光说:“要不是因为公主,我也不会救你。”
阿勒吉惊讶地抬头:“是……公主的意思吗?”
姜遗光故意用挑剔又嫉妒的语气说:“真不知道公主怎么会看上你,竟然还愿意给你生孩子。”
前半句话阿勒吉听多了,没在意,后半句却让他猛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姜遗光冷笑一声:“怎么?你还不承认?要不是因为怀了你这个低贱奴隶的孩子,公主怎么可能会被大王关起来?”他话里话外都像极了公主的爱慕者。
阿勒吉难堪地低下头。
放在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握紧,紧到手背青筋毕露,心中十分不平静。
“我救你出来就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你在公主身边多年,知道的事应该不少,有什么办法能救公主?”姜遗光踢他一脚,满脸骄横,“别给我装傻,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让公主受难,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阿勒吉不敢动,痛苦道:“我也想救公主,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公子,求你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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