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是毛青梦告诉她的。
微信对话框里, 毛青梦惊讶得连发了几个感叹号。
她们通了电话。
毛青梦咋咋呼呼:“有人看过现场图片,杨疆家楼底下全是血,据说他老婆握着一根手指头, 吓晕过去了, 警察来了里里外外围了几圈, 朋友圈发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他两只手绝对废了。”
“从此没了作恶工具, 挺好。”
孟秋嗓子僵了僵, “知道谁干的吗?”
“当然知道, 当场抓住的呀。”
毛青梦在电话里没半分可怜的语气,反而很鄙夷。
“有个女孩子, 我看过照片, 大概神韵气质这些和你有五六分相似。”
“杨疆又开始犯病, 画不着你, 就开始画她, 还拿画威胁她。”
“这女孩子比你脾气还好,被威胁之后谁都没告诉,一声不吭,硬生生忍了一个多月。”
毛青梦换了个姿势,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两天女孩子哥哥突然知道了,气疯了, 大早上拎刀把杨疆的手砍了。”
孟秋一愣。
她嫌恶地蹙了蹙眉。
杨疆狗改不了吃屎,人性如此, 作恶了就绝对不止一次。
她关切了一句:“除了这个女孩子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女生受害者?”
毛青梦边思索边说:“不清楚, 但我总觉得后边有推手,那个女孩子的哥哥砍了人之后一家人都消失了,不像是冲动做的。”
“不过这个也不好说,可能他笃定自己回不了家了,就提前安排好了父母和妹妹。”
孟秋沉默片刻,毛青梦应该没有猜错。
至于她心里想的那个人是怎么处理和谋划的就不得而知了。
毛青梦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压了压声音,突然神秘起来。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有一部分老同学被查了,说是构成了传播□□物品罪。”
“你那件事,之前恶臭发群还沾沾自喜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杨疆么,先进医院再说,先治病再进局子。”
毛青梦愤愤道:“有些人总觉得恶事小,做一做也没什么,反正计较不到他头上。实际上错得离谱。”
“这些人道貌岸然,没这事儿大概都有大好前程,现在留下案底,估计哭都来不及,我看他们以后怎么蹦跶。这两天这些消息,看得我大快人心。”
孟秋心脏淌过一阵暖流。
毛青梦顿了顿,继续说:“杨疆任教时为了美院推荐名额向学生索要贿赂的事儿也翻出来了,这种事吧,可大可小,他非说是老婆唆使,反正狗咬狗,掰扯不清。”
“加上你那会儿未成年,数罪并罚,估计能判好几年呢。”
真背刑法了。
赵曦亭说到做到。
毛青梦继续幸灾乐祸,“嘿嘿,我都快怀疑杨疆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现世报,来势汹汹。”
孟秋鼻子蓦地一酸。
几年前她曾经期盼过这一刻。
但没想到会一这种方式实现。
她的那些委屈全部得到了平反。
孟秋目光坚定地看向向阳处。
对,她没错。
她一点都没错,全是他们错了。
那些目光和秽语,就是不对的。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
快到秋分了,天还是热。
孟秋下午没课,往常这个时间点她会去图书馆待一阵。
今天她在长檐湖旁边坐了会儿,给吴老中医打电话。
这个季节荷花败了不少,也有盛放的,绿叶上承恩露似的挂着水珠,花红叶绿的热闹。
孟秋盯着花朵粉色的尖,耳朵也红起来,“他不想来看的话,我哪儿催得动他呀?”
吴老呵呵笑:“那可不好说。”
“偏头痛我好些年前给他瞧过,从根上来说,他睡眠不好,这一项不改,全都治标不治本。”
孟秋本来想给赵曦亭弄些舒缓神经的药和挂件,做报答他的礼物,给吴老打电话问方子。
没想到吴老提他也头疼。
孟秋当时就奇怪。
既然他能找到人帮她治病,为什么不给自己治一治。
赵曦亭看着懒散霸道,其实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哪怕哪天马革裹尸埋青山,他也能坦然接受。
孟秋又问:“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吴老停顿了片刻,“这样吧,我让人给你送几味药,他难受的时候,你逼一逼他。”
“没人能管他,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孟秋听得头都大了,赵曦亭做事说一不二,心情好逗个闷子顺着她。
他生存世界有自己一套路子,她哪儿管得住,没法子的。
她轻声应吴老,“您比我了解他。”
只不过他要是不肯吃药,她倒是能嘲笑他怕苦。
她先前被逼着喝了多久,他也得尝一尝那番苦才对。
孟秋弯着眼睛两手往后撑,天晴明澈,竟想象起那个场景来。
应该会很有趣。
半个多小时后,药送来了,还有两三个精巧的挂件,挂件是孟秋后面要的,正好能给他带过去。
-
赵曦亭西城这个展厅。
她是第三次来。
孟秋手上提东西,司机很有眼色地下来帮她拎。
孟秋摆摆手说自己拿。
这边刚婉拒,一转头,阮寻真迎上来了,都是借了赵曦亭的势。
她就是狐假虎威里面的狐貍。
到黄昏了,太阳也不大,阮寻真支着一把浅兰色的伞,对孟秋恭敬又柔和地笑说:“今天挺晒吧,赵先生在静室等您。”
孟秋点点头,温声应了句“好”。
在赵先生嘴里听到孟秋的名字,阮寻真不是不惊讶,却又意料之中
赵先生想要的,一定能得到。
只不过眼前的小姑娘,没先前来找她时一板一眼要把东西归还那么生疏冷硬了。
多了一份坦然和轻柔。
阮寻真看了眼被夕阳照得发粉的孟秋,脸颊像汲水的胭脂,该是艳的,她神色淡然,将艳压了下去,像她的名字。
秋天里清凉的恬静。
阮寻真将伞斜了斜,孟秋礼貌地道了一声感谢,轻盈寻常。
阮寻真忽而感慨。
到底,这个小姑娘还是走进了赵先生的心里。
但谁赢了谁却又不好说。
展厅的布局变了许多。
今天有人来看展,孟秋思绪回到一年前,她只觉得新鲜。
跨进厅,孟秋下意识往镯子柜那儿一瞥。
现在那个位置摆着象牙玉的印章,边缘冷硬,像将军的兵符。
再没一眼万年的柔婉。
赵曦亭站静室外头红木雕窗下等她,迎着夕阳里的薄晖,懒懒地抽烟,见她来,便拧了。
孟秋在熄掉的星火里呼吸慢下来,有点想不起她第一次来的心境。
现在的尘土将过去的影子囫囵埋起来了,好让往事不计较。
赵曦亭不客气地揽了她的腰,眼一矮,瞥向她手里的袋子。
“提的什么?”
孟秋拿出拿俩小挂件。
第一眼看到,孟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和他一室珠阆玉翠一对比,她的挂件瞬间黯淡起来,质朴得有些可怜。
不过孟秋还是坚定地放在他手上。
他要是不喜欢,可以扔掉的。
赵曦亭睨着小玩意儿,拿到手就开始把玩,还举到鼻子前闻了闻。
“中药?”
孟秋温温道:“我暂时还不起律师费,这个先抵给你,可以么?”
不管他会不会觉得普通,她真心感谢他这几次为她撑腰,这是第一份谢礼。
小姑娘嗓子泡着软,她在他跟前还没这么服帖过。
明明是好事,赵曦亭心里不知怎么空了一段,表情复杂晦涩,想填点东西进去。
他一挑眼,瞧见孟秋瞳仁洇着烟柳畔一样的水光,黄昏点灯的温。
这温从没有过。
原来枯潭也能结出花。
赵曦亭眯眼看了一阵,泛出点狠劲儿,将烟一扔,捏着她的下巴就亲上去。
狠得像要将这温长久的强留下。
起码做点什么。
赵曦亭的舌进得有点深。
孟秋呼吸不过来,闭着眼睛,踮脚想从他那儿央点氧气来,细细地推他。
“要还我?那不够抵。”
赵曦亭薄唇描着她唇上的水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让你来这儿吗?”
孟秋腿有点软,揪着他衬衫,摇摇头。
赵曦亭带着她的手往里进,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说得很平静。
“我们认识一年了,孟秋。”
孟秋心尖一颤,算算日子,好像是的,他们居然纠缠一年了。
这一年像是偷来的。
她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时不时心惊胆战,东躲西逃,多半还是因为他。
孟秋紧了紧手里的袋子,可是她今天居然给他送东西。
她冒出荒谬的感觉,突然不甘心了。
赵曦亭欺负她的那些都是真的,帮忙也是真的,但一码归一码,许多事不应该两两相抵的呀。
她应该怨他的。
可是最近,她确实没以前那么抗拒害怕他了。
孟秋有点恼自己。
孟秋把袋子一放,脚不点地,往外走,轻声说:“我东西送完了,你先忙。”
“忙什么?”
赵曦亭把她肩上的包拎过来,强势地拖着她的手,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这里面你还没来过,带你转转。”
“你不是给我送了俩挂牌么,瞧瞧挂哪儿好。”
孟秋和他抢包,没抢过,“挂车上呀。”
赵曦亭瞧她满脸不甘心,笑了声,宠溺地矮下音量。
“好,听你的,车上挂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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