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琉公?主赶到?的时候, 徐度香已经死了。
他吃下了一枚毒药,死在了两个人相遇的小屋里,旁边还?放着一封遗书, 上面控诉着受够了她无尽的监视逼迫,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安琉公?主看到?这封遗书,还?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事。
她疯狂地摸索着,想找到?徐度香骗她的证据
可是气?息没了,心跳没了, 体?温也没了……一切都证明,徐度香已经死了, 回天无力。
她仰颈望着屋顶, 整个屋子在天旋地转。
她逼死了子夷,她怎么?会逼死子夷呢?
“——啊!!!!”
安琉死死按着心口,叫得撕心裂肺。
所有的希望全?都随着徐度香的死去湮灭了。
她从没想过逼死他,
为什?么?人这么?轻易就死了,带走她所有的希望。
崔珌很快也赶到?这里,看着屋中的尸体?, 沉痛道?:“徐兄派人知会我,让我来给他收尸,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
安琉已经呆滞住,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就这么?守着徐度香的尸体?一动不动。
“公?主,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崔珌假装要去拿那封信, 没有拿到?, 便问道?:“徐兄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交代?”
听到?这句,安琉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怎么?来了?”
崔珌伤感道?:“徐兄死在了这里,派人让我来收尸……给知己收尸,何其残忍!若无父母赡养,真想就这么?陪他去了,不让他黄泉路上形单影只,叫人欺负。”
这句话是一句提点,让安琉瞬间回了神。
脑子纷乱地走过无数念头,她踉跄爬起?身来,“来日?,请你将我安葬在子夷墓边。”
说完这句话,公?主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崔珌目送她离开,不明白为何要来日?,不过她死在别的地方,总比死在自己面前好。
没办法,芳阶也是个疯子,他不能和两个疯子合作,必须先弄死一个,甩锅到?别人身上,不然往后就寸步难行了。
只不过,这安琉公?主到?底疯没疯到?会为徐度香殉情的地步呢?
不管她死不死,让她发疯的人已经死了,崔珌也能消停一会儿。
另一头,摸着来时的路,安琉爬回了皇城。
挤过窄巷,爬进狗洞,她唇瓣咬出了鲜血。
爬进皇城之后,她再支撑不住,倒在了杂草之中,头顶的月光,好像嘲笑着她又重投灰暗无望的日?子。
她想死,想让这座薄待她的皇城一起?陪葬,可蝼蚁偷生?十数年?,也没积攒多少?力气?反抗,安琉杀不了任何人,只能自己去死。
摸到?一块石头,她举起?要往自己脑袋上砸时,却不动了。
死之前,怎么?也要带走一个人吧。
她最想杀的人,是徐度香口中那所爱之人,那个明明拥有了权势、美貌、最出色的夫君,却还?要去撩拨她的子夷,要抢走她的唯一。
“凭什?么?呢?”
一想到?如此嫉恨的人还?好好活着,她就难受烧心。
在死之前,要杀了她。安琉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子夷死了,她也要死,凭什?么?卫阳公?主能好好活着,这条命没什?么?好可惜的,她要和卫阳同归于尽!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唯一的侍女。
侍女大惊失色,劝道?:“卫阳公?主身边护卫如云,凭我们哪里能伤到?她,公?主,还?是算了吧。”
和众星拱月的卫阳公?主不同,她们只是宫中毫不起?眼的人物,手是不可能伸到?公?主府里的。
就算侥幸杀了,皇帝震怒,一定会彻查安琉公?主身边的人,侍女也有私心,她不想被牵连。
伸不到?吗?
是啊,连劫大理寺都是借崔珌的力量,她要崔珌去杀卫阳公?主,他曾经的妹妹,他会愿意吗?
安琉公?主眼神发直,可她等不及了。
有什?么?办法,赶紧杀了她?
—
崔妩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
她正在城门口送方镇山离京,而赵琰和荣太后则在禁军护送之下往避暑行宫去,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不知是对?谢宥的不满还?是真在宫城里憋坏了,盛夏已至,理政多月的赵琰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放假,起?用了许久未用的避暑行宫。
那片行宫被一片广袤的山林环绕,也是行猎的好去处。
他大手一挥拟了一串随驾的名单,崔妩和荣太后也在其中。
赵琰到?行宫避暑,在崔妩预想中本?该是让荣太后和方镇山见面的好时机,但她放弃了这一条路,也就未做任何安排。
父女二人也说不出什么?别情依依的话,各自道?了声?保重,方镇山打马出了城。
送完方镇山出城,崔妩的仪驾也转道往避暑行宫去。
那日?庆寿殿谈话后,崔妩如常进宫陪伴太后,那点玩笑好像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什么?痕迹,母女二人感情一如往昔。
装病期间,太后更是赏下无数珍稀药材,并些丝绸珠宝,崔妩全?部笑纳了。
没办法,屈居人下就没有摆脸色的资格,和荣太后闹脾气?就等于远了赵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路上,崔妩问祝寅:“崔珌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周卯和祝寅如今统率着崔妩的府兵,这府兵之中还?吸纳了不少?曾经漆云寨的寨兵,她所有的府兵私下已经超了规制。
装完病之后,崔妩就派人去查了崔珌的行踪。
祝寅道?:“崔珌只是如常在太常寺办差,昼出晚归,并无异常。”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不对?劲,崔妩总觉得这条毒蛇会在什?么?地方出现,冷不丁地咬自己一口。
行宫并不远,大部的禁军行路又慢,崔妩到?时,赵琰和荣太后刚在行宫安置下。
见过荣太后和赵琰,崔妩骑马出了行宫。
行宫十五里外的大片空地置了营帐,正热火朝天搭着帐篷,来来往往的内侍和宫女在布置,以待皇帝驾临这边。
一见卫阳公?主来了,各家女眷都聚了过来,围着她寒暄。
“公?主今日?也行猎吗?”
“嗯。”
“今晚要是能吃到?公?主猎取的食物,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崔妩笑意得体?:“可惜我只是过花架子,骑马跑一跑,别让骨头散架而已。”
“公?主莫要过谦,您在金明池的风采早成京中美谈了。”
她虽是私生?女,但在夫人们之间很吃得开,平易近人,开朗健谈,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就是心底会瞧不起?,面上谁都得对?她笑脸相向。
内侍将她的箭囊奉上,崔妩挂在马鞍一侧。
所有人的箭囊里都是十支箭,每个人的箭羽都不一样,为了方便辨别猎物是何人射中的,卫阳公?主的箭镞甚至更特别些,用了上好的青冈木,笔直纤细,杆身甚至雕了花,尾羽鲜艳。
一扭脸,谢宥也出现在了营地之中。
离了朝堂,在这里大家都唤他“安定郡公?”。
先前的不欢而散,让崔妩对?谢宥怀恨在心,不,该说是心有不甘。
二人已经多日?未见,如今见着,视线远远碰了一下,连点头也没有,十足的陌生?人。
崔妩百无聊赖,远远看见林下有一只兔子,将拉满的弓对?准了它。
箭尖映着一点寒芒,就要索命。
结果安定郡公?突然就出现在她的射程之中,马蹄声?将她的兔子惊跑了,他似乎是无意的,看过来的眼神格外清澈。
这真不怪他,谢宥受命要将山林外围检查一遍,才会率先领人进林,看有没有逗留其中百姓。
可崔妩不知道?,她偏开头看去,不明白这人话都跟她说清楚了,还?凑到?她箭下做什?么?,没死够吗?
那箭锋干脆对?准了他。
此举让周遭看戏的人都躁动了起?来,谁不知道?这二人曾是夫妻。
卫阳公?主难道?因爱生?怨,要当场杀了安定郡公?不成?
“公?主息怒。”
“那是安定郡公?!”
“只是一只兔子而已。”
谢宥也不解释,就这么?不闪不避,半阖着眸,眼底寒潭一般,那眼神好像在说,“要是敢你就放箭吧。”
对?峙了一会儿,崔妩先败下阵来,后悔自己这是干嘛,不杀人不就是打情骂俏吗?
懒得管他是什?么?心思,看也不看,她将箭朝兔子消失的林中放去。
崔妩手中是名家铸造的游方弓,满弓若是不放,会伤弓身。
此刻行猎还?未开始,林中并没有人,这一箭更未瞄准任何东西,当然也不会命中猎物,就这么?没入林中,谁都没有去注意。
可不该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
那箭不知射出去多远,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惨叫。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崔妩陡然冒出大事不好的预感。
一个人踉跄从树丛走了出来,心口赫然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襟,看那箭羽,不正是卫阳公?主射出去那一支!
年?轻娘子走出两步,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死时眼睛睁圆了,正看着马背上的崔妩。
此时围绕在崔妩身边的娘子们被这场面吓住,无数尖叫声?响起?,还?有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这时候怎么?会有女子在林中!”
“这人是谁?”
“似乎是……安琉公?主!”
“真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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