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之下 - 第615章 恐嚇

    第615章 恐嚇
    风从北方吹拂而来，带著霜与铁的味道。
    草原的尽头是白褐色的山脉，由从霜雪覆盖的山脉裸露处，一座又一座庞大的城市依山而立，粗糲的城墙被风雪磨蚀得只剩下冻结的轮廓。
    只有巨龙才能在草原的矮丘之上，能够以龙的瞳孔清晰地看到远方城墙上若隱若现的霜巨人，以及云层之上偶然掠过的霜寒超凡种。
    水晶龙嘉莉娜四爪踏在草原上带著霜粒而变得粗硬的草地上，巨龙沉重的身躯只是轻轻压得草根凹弯。
    在透射云层的阳光照耀下，这头雌龙的身躯近乎將所有的光芒都折射，在肉眼的观察下近乎不存在。
    就连偶然从这座矮丘旁路过的驼兽与霜雀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旁居然盘踞著一头位於凡尘食物链顶端的巨龙。
    这並非是水晶龙的天赋血脉中挖掘而出的隱匿术法，而是水晶龙嘉莉娜在黄金帝国的藏书馆中发现的某些知识而获取灵感，依据其理论衍生出来的龙之魔法。
    帝国在最初开闢小型次元位面时，也征略过数个种族。
    其中一个在小型次元界中建立了三千六百年文明的国度因为偶尔遇到那些从大型物质位面中到来的传奇强者，一度认为那些具备著毁灭整个次元界伟力的传奇强者就是位面之外的神灵。
    这个文明国度虽然限制於先天不足而无法突破世界的桎梏，但其理论发展也有值得可取的一面。
    他们认为，那些外位面的神灵总是在隔著位面壁障观测著自己文明的发展，以方便在某些时候介入生灵种族的衍变。
    而那些神灵们观察位面之內的文明，就像是一个主人在隔著玻璃水缸观察著自己豢养的鱼儿一样。
    想要逃脱神灵的观察，就必须改变文明国度在面对神灵视野的折射率”，这样就能在某些关键的地点与时刻逃离神灵的注视。
    黄金帝国里许多新创造的隱匿魔法灵感，也来源於这个国度文明的探索成果和理论。
    水晶龙嘉莉娜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
    不过嘉莉娜来到这里並非是为了观察那些被霜巨人王拉格纳·海格统御的巨人一族，而是因为最近帝国边境四处通报上来的一些异常消息。
    超自然力量的管理，如今在帝国中已经有明文规定。
    小型的超自然事件，一般由帝国里那些还未正式获取职能权位的年轻巨龙们管理，作为这些年轻巨龙歷练的经验。
    这些年轻的巨龙也可以申请借调帝国的守卫军，以作为臂助。
    而这些巨龙因为总是驻留在山川之间，也被称为帝国的山川主。
    如果是中等规模的超自然事件，那么就会开始有帝国的官方相关正式机构介入，一般是由无法单独处理事件的年轻巨龙上报。
    当然，如果涉及到了大型的超自然事件，那时候出动的就是帝国的驻守军团与魔法师们了。
    而嘉莉娜所接收到当地城镇居民的上报消息，显示在这片草原上出没著一些诡异的力量，已经开始显著影响到当地的环境和人文生態了。
    不止是小镇居民中已经开始发现有某个隱秘的教派出没的痕跡，异教徒也因为具备著魔法的力量而轻易躲过小镇的守卫体系。
    当地也因为这种神秘力量的影响，导致小镇居民中多有疾病產生，寻常的治疗医师无法有效医治这种疾病，因此被判断为疫病类。
    而当地的一些农作物也开始逐渐枯萎死去，种种影响才引来了水晶龙嘉莉娜的注视。
    这头雌龙循著当地居民指引的方向，来到这片平静的区域，终於发现了一些问题。
    因为这片地带处於霜巨人国度与黄金帝国的交界地，虽然两国有著深切的盟约联繫，但为了防止双方在交界之地发生不必要的摩擦，所以两国交界之处看管並不严密。
    “这就是那些鬼东西的来源？嘉莉娜，”
    欢快的龙语声响起，一头与嘉莉娜体型相差无几的雌性水晶龙从天空中落下，一双近乎透明的水晶翅膀低敛，朝嘉莉娜的目光注视之处看去。
    那里是一片低洼河谷，儘管天空上总有细碎的雪飘落，但却不能將这片河谷中潺潺的水流冻结。
    缕缕的雾气在这条宽而浅的河流上升起溢散。
    在这片低洼河谷中生长的矮脚树周围，已经有了浅浅一层的积霜覆盖。偶尔在积蓄的浅薄霜层里还零星横躺著被冻僵的野兽。
    “我並不十分確定，”水晶龙嘉莉娜头也不回地回应自己的同伴。
    “这些冻僵的死尸虽然看起来是周围草原的野兽因为寒冷的气候和缺少食物而自然死亡的，但我总是隱约能够察觉到一种干分微弱的力量縈绕在它们周围，”
    “这种微弱的力量似乎能够在动物和植物之间传播，弱小隱秘却极其源长，你看那颗矮脚树，其暴露出来的根茎和那些即使在霜雪气候中也在逐渐缓慢腐朽的底色一样，”
    “不止是这些野兽的尸体，就算是那棵矮脚树也在排斥著从天空中落下的霜雪，”
    “我很怀疑，那些野兽的尸体已经变成了被异常魔法力量腐化的巫术殭尸，而且是具备著一定本能智慧的殭尸，”
    “我每一次使用侦测魔法时，都能够隱约感觉到那股微弱的力量在迅速蛰伏，若不是我假装飞走后又以隱匿的术法返回，在这里观察了大半天，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区別。”
    嘉莉娜抬起头颅，看向降落在自己身旁的同伴，一双水晶瞳孔中的龙文开始隱匿，面颊上也带著不能察觉的喜悦，但隨即微微一愣，深深看向自己的同伴。
    “波蒂，你怎么来了，之前我还去你驻守的地方找过你，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雌龙波蒂无所谓的轻晃头颅，颇为享受被寒风吹拂的感觉。
    水晶龙与银龙一样，都喜欢在山脉极高近云之处筑巢，性寒喜冷，不像白龙总喜欢在寒冷的地方挖掘地洞作为巢穴。
    “找我么，我是听到了一些消息，跑去看热闹去了，”
    雌龙波蒂咧牙，看向自己自幼的朋友轻笑道：“你听说了么，最近帝国內部並不安稳，有异常的暗流在涌动，”
    “帝国的魔法首席莫凡雷德阁下在自己的住处受到袭击，居然以自己的魔法封印了来自於异域的邪神一部分力量，”
    “虽然莫凡雷德阁下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但那被封印的邪神意识已经被送到帝国中央魔法研究部的实验室里当做耗材了，水晶龙嘉莉娜又是微微一愣。
    波蒂看著这头雌龙愣住的面颊，嘻嘻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惊住了，”
    “虽然我也很惊讶莫凡雷德阁下能够封印邪神的意识，要知道邪神无论再弱小，其本质都要远远高於我们这样被凡尘限制的生灵。”
    “据说莫凡雷德阁下的传奇道路，是存在先於本质，”
    波蒂皱起眉间的鳞假装思考了一会，表示疑惑道：“存在先於本质，这算什么规则，模稜两可，我想破脑袋也无法想通。”
    “不过莫凡雷德能够封印邪神的意识，他的传奇道路必然不会弱小，帝国建国以来已经有近百年才有第一位魔法师晋升传奇，也不可能太过於弱小————”
    嘉莉娜靠近了波蒂，鼻翼间微微闔动，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自己的朋友说道：“邪神虽然是神，本质高於传奇，但就像是星界与物质界，虽然根源的底层规则与机制都是相同的，”
    “但更像是两种不同的大系统，可以相互有著交匯影响，却不会完全融合为一体。”
    “只要宇宙中的物质界始终在限制压制著神，哪怕是强大神力的神灵到了凡尘物质界，也要正视那些真正的传奇强者之道路。”
    “何况强大神力的神灵也有弱小的祭司信徒神使，弱小神力的神灵也有强大的祭司和信徒神使，不能因为某种定义就直接区分其真正的实力。”
    “帝国並不以力量为重为尊，单纯晋升传奇並不能提升在帝国里的生態序列，你看到的是莫凡雷德阁下展现出了传奇的力量，才知道他已经晋升了传奇领域，”
    “但在他没有展现力量的时候，谁知道他晋升了传奇领域呢，只有帝国里那些统世诸王才知道，”
    “若不是帝国建立初期尚未梳理成型相关的传承体系，如今帝国中的传奇应该还要多上几倍才对。”
    嘉莉娜缓缓绕著波蒂的身躯周围踱步，在说话间不断侵占著波蒂的空间，似乎在试探著自己同伴的反应。
    “何况一位传奇的规则，是他独特的认知领域综合一切构成的，哪怕是他的学生也不能完全復刻其道路，”
    “学我者生，类我者死可並非是一句玩笑话，其中的区別只有每一位传奇自己知道，”
    嘉莉娜头颅最终悬停在了波蒂的脖颈处，微微露出獠牙对准了这头雌龙修长的脖颈，缓缓说道：“隱藏起来的力量，才是底蕴，”
    “永远不要让敌人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和目的，这是高格莫拉龙群每一个新成员都需要谨记的箴言！”
    雌龙波蒂似乎对於雌龙的嗅探感到全身不自在，忍不住伸出爪子推开了嘉莉娜，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雄龙，嘉莉娜，你要是发情了就去找其他的雄龙，我虽然是你的朋友，但我的取向並不喜欢雌龙。”
    “我看你並非是不喜欢雌龙，而是不喜欢龙，”
    被推开的嘉莉娜缓缓昂起头颅，整个身躯正面伏下，四爪已经稳稳抓入冷硬的泥土中，带著一丝遗憾的语气说道：“波蒂，你已经不是真正的波蒂了！”
    呼啸的寒风中，隱约被浓郁的龙血味道充斥，呼啸的风声也与雌龙嘉莉娜体內流动的元素魔力相呼应，逐渐將雌龙波蒂周围的空间包裹起来。
    “你疯了，嘉莉娜，我不是波蒂，还能是什么东西，”
    雌龙波蒂有些愤怒地齜牙，恶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同伴说道：“难道我还能是別的东西————”
    “黄金帝国之中，高格莫拉龙群之內，目前处於帝国本土的大龙共计三百九十八位，每一位都在帝国智库信息中具备著备份统计，”
    嘉莉娜的龙语声幽幽响起，透明的瞳孔中，有古老的龙文在旋转，两股炽亮的灵光从其瞳孔中直直射出，就像钉在了波蒂的面颊上。
    “无论哪一位大龙，在前日的秘密徵召中都已经前往巨龙王庭中，接受了来自於王庭的某些加持，”
    “每一头大龙都已经得知，帝国之中存在的某些危险，並且接受了短暂的培训，”
    “而在属於水晶龙名单中，波蒂你是不在场的唯一一位，”
    “我真的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嘉莉娜深深地嘆息道：“波蒂，但事实无法欺骗我的理智。”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对抗和战爭，归根结底都是信息优先获取权的爭夺。
    只要获取到足够的信息，哪怕是弱小者也能够找到对抗更强者的机会，能够以智慧寻找到针对更强者的对策。
    黄金帝国目前虽然还无法解决邪神的威胁，但对於一个组织严密的国度来说，一定程度的预防早已经在暗地中施展开来。
    “咯咯，被你发现了，这很没有意思，”
    雌龙波蒂並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也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向，但其发出的腔调却已经与曾经的雌龙完全不同。
    “你们的太阳远离了，黑暗就会很快降临，”
    波蒂扭曲的面颊露出深深的恶意，狞笑著说道：“那些更强大的龙王们，或许会拥有暂时抵抗我们的力量，”
    “但像你们这样平凡而弱小的龙，若是想要继续活下去，就要儘快远离这片土地。”
    “水晶龙嘉莉娜，你的朋友只是第一个，但並不是最后一个！”
    “去吧，去吧，告诉高格莫拉龙群里的其他巨龙，夜晚就要降临了，快跑，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