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要退休的银矿副矿长老钱听到这话,眼里好似出现一丝波澜。 这个犊子能来、敢来,最后又承认绊倒、到矢口否认,怎么看都是不符合常理的事,与言语中的坚定和脸上的表现关系不大,是单单出这话的勇气,腰杆直的爷们,性子烈的娘们他在矿上见过不少,哪一个不是被自己这几十年沉浮的眼睛看到最后,看的弯下腰乖乖承认罪行? 然而对面的孩子,眼睛仍旧一眨不眨,这也是个加分项。 银矿在二十年前还是市里重点扶植企业,一把手也是有行政级别的,是副厅级,作为二把手理论上是正处,只不过这两年银矿面临枯竭,市里的重点扶植也不在这上面,渐渐没落,所谓的行政级别也就形同虚设。 他不打算开口,也不打算与刘飞阳争辩,孩子们的事还是孩子解决,自己作为家长,只是在关键时候句话就行。 安然不知这犊子什么时候下的绊子,以为他是在老钱的威严之下不得不承认,有些担心的看着,还想要开口解围,可当看到那眼神中一抹坚定之后,就没再开口,这个男人好像能解决一切。 “跟你没关系,难道是我自己摔得?” 钱亮在炕上嗤之以鼻,在让武去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细节都推敲好,他今是稳稳吃定刘飞阳,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不能报警解决,私下里也要让他付出惨重代价。 又道“你不承认我能想象的到,如果是我大晚上把人腿弄折了,我也不会承认,不赔不赔偿问题,至少不能留下污点,可不管怎么狡辩,绊我你承认了,腿上的伤也在这摆着,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往你身上推吧?” “你为什么往我身上推,我也不懂!” 刘飞阳严肃的走上前,伸手拿过放在炕梢的袋子,里面装着从医院拍的ct片,是钱亮的腿骨,与其断掉还不如在腿上有个不算很大的缝隙,拿到窗户边对着阳光看了看。 “你会看?” 钱亮看到他这个动作一愣,忍不住出言问道。 老钱眼中又多了一丝涟漪,上次出现这种目光,好像是三年前老矿长要退休,有消息他要接任,只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 刘飞阳听到声,不为所动,还伸手在片子上比划,看上去找丈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回头又看了看钱亮的腿。 钱亮突然被这目光弄的有些慌乱,他不懂刘飞阳在看什么,或者想从中发现什么。悄悄的对武使了个眼色。 跟班角色做的非常到位的武,一把上前抢过片子。 “这东西你看也看不懂,是你弄的就乖乖承认,现在钱伯伯在,我们也不是讹你,就是要你一句痛快话,是个带把的爷们就得敢作敢当,别做那缩头乌龟的事!” “你才是缩头乌龟,全家都是缩头乌龟” 二孩一直在忍着,他看不出老钱有多威严,只知道,如果有人敢侮辱阳哥,即使拼了命也要反击。 安然在后面拽了拽二孩,没让他上前。 “你昨偶然遇到的钱亮?” 刘飞阳冷静开口。 “对,我刚从麻将馆出来,走路正好看到亮哥?”武义正言辞道。 “那就是你给弄断的!” 他见武还想狡辩,抬手又道“首先从这个片子上看,断掉的是腿骨,昨我是绊住不假,咱们可以现在去外面演示,绊你十次,如果有一次能腿骨先着地,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球踢,其次,骨折的位置不在正中间,如果倒下一定是脚和膝盖落地,咱们拿个筷子,抓住两头折断,你就看,一定是从中间断掉…” 钱亮听到这,脸上已经出现细微变化,断掉的腿忍不住颤动,疼的他龇牙咧嘴。 “最后!”刘飞阳重重的道,转头盯着武,武被这目光看的情不自禁向后退一步,谨慎的防备。 “我记得你闯进我家里的时候,过一句话,要打断我的腿给钱亮报仇,如果按照正常逻辑,你应该是要摔断我的腿吧?” “放屁,你强词夺理…”武顿时想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脚喊道。 “钱亮,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昨…” “好了” 没等刘飞阳完,老钱笑着抬手打断,在刘飞阳没来之前他心中有两种预案,如果对方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货,他不介意利用手中最后的一点权力,告诉所有人,我老钱还没退休,是报仇看扁了他,只是想借个人物杀鸡儆猴给那些蠢蠢欲动不听他话的人一个下马威,我老钱仍旧杀伐果断。 再有就是这个人物被武打的跪地求饶,卑躬屈膝的拿出积蓄来补偿,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大发慈心的放了他不再追究。 知子莫若父,他了解钱亮的心思,虽他听安然的事之后,心里已经不再同意这个女孩嫁入自己家门,可也不能这么一声不吭,必须的做点什么。 如果把能在千十来号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副矿长的老钱想成菩萨心肠,那就大错特错,走到这一步,背后势必会有点肮脏到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 老钱站起来,又道“你跟我出来” “爸,他给我腿弄断了” 钱亮知道父亲露出这幅表情,自己借助他手报复的事基本泡汤,再看安然还露出担心那犊子的表情,缓缓道“然,你看看我行么,腿都断了…” 此时此刻安然对他更加鄙夷,眼神倔强的看着门口。 “怕么?” 钱亮家有客厅,不过老钱并没坐,带着欣赏的眼光,从兜里拿出一盒芙蓉王,抽出一只递给刘飞阳。 “怕” 刘飞阳毫不掩饰的点点头,他那番所谓的道理根本没有任何服力,也不存在任何依据,确实是强词夺理。 老钱的一句话,就可能让他从银矿区拿起背包滚蛋,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群畜生手中钢管可能砸到他的身上,眼前这人是这片区域的土皇帝,他怎能不怕? 接过芙蓉王,从兜里掏出火柴给点燃,这烟没有旱烟劲大,却也比吉庆、大前门要烈的多,并且没有异味,是好烟。 “怕还过来?” 老钱笑了笑。 “我父亲告诉我,咱是农民,但也有些得做!”刘飞阳不卑不亢的回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您” “用不上谢我,实话,你这个孩子我挺喜欢的,如果我不是我快退休了,会给你变成银矿正式工人,我这句话不是跟你开玩笑,是真的很欣赏你,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劲,还懂得隐忍,我了解过你,没有父母孤身一人带着个拖油瓶来到县里,不过你能来家里确实挺意外,比我预想的要好” 刘飞阳吸了口烟,嘴里吐着烟雾道“如果是晚上找我,或者去食杂店堵我,可能都会变得不一样,如果您不在家里,结果可能还不一样” “呵呵,你子倒是够坦诚” 老钱又会心的笑了笑,眼中欣赏的光芒越发浓密,如果是在岁月中打磨多年的老手或者自己那些所谓的竞争对手,能心细如发到如此程度都称得上缜密,况且这不是几十岁的人,而是年纪刚来到二十岁的伙子,已经不是缜密而是恐怖。 “您知道我无父无母,出了事就得自己扛,没人顶着,如果我进去,二孩这个犊子肯定吃了上顿没下顿,安然也会被流言蜚语重伤,我不是啥圣人,但得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多想想,有时候不多想点不行” 他完,又重重的裹了两口。透过烟雾,这犊子面庞不像个二十岁的孩子,而像是那些对生活束手无策的中年人。 老钱不经常去矿上,要不然钱亮可不可能因为旷工被找家长,可无论他在不在,副矿长这个职位是有的,大白并且正是上班时间,十几名矿上青年招摇过市,一旦发生事故,矿上所有领导都难辞其咎。 钱亮担不起这份责任,武更不可能,那就一定是背后有人支持。 当刘飞阳听到钱亮腿折了之后,背后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家里动手,无论能不能打得过,和一个副矿长对着掰扯,都难免惹得一身骚,所以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去钱亮家里,在那里打起来,老钱权利再大,出了事,他的罪责也会加上一等,这时候刘飞阳已经打算鱼死破。 “如果安然能嫁了你,是她的福气!” 老钱突然道。 刘飞阳一愣,抬头看向那张沧桑的脸庞,犹豫半晌没话。 这犊子之所以过来的另一层原因,是知道对安然的诋毁一定是从钱亮这传出来,有些细节的东西,也只有钱亮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只要把这几个人的嘴都堵住,那么安然还是清纯文静的安然。 “可惜了,真可惜了,如果你早两年认识我该多好” 老钱一边着一边摇头,他是真喜欢刘飞阳,奈何现在只能干等着退休,想要做出挣扎也是野猪临死前的呜咽,实际意义已经不大。 刘飞阳用两个手指捏着烟头,把剩下的近一厘米白色烟杆一口气吸完,等把烟吐出来,突然抬手。 “啪” 极其响亮的给自己一个嘴巴,就看他的脸上,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声音很响,不仅把眼前的老钱震住,更把里面房间的人,都震的目瞪口呆。 “钱伯伯,我能做的不多,你们在我眼里都是神仙,也惹不起,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老钱足足愣了五秒钟,点点头“好!” “我走了,九点半之前上班,要不然扣工资” 刘飞阳着,转身就要离开。 “你全名叫什么?”老钱没有任何语调的问道。 “刘飞阳” 老钱闻言,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感慨道“生子当如刘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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