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 作者:小楼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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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现形,旋转升腾的气流震得整个隐迹结界都微微颤抖起来。
一只青鸟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隐迹结界外,绕着光剑不住盘旋,鸣声不止。逆灵阵上空漂浮的月萤石亦是幽蓝色的光芒大盛,引得整座青阆山的飞禽走兽皆嘶吼鸣叫起来,远近隐约的虎啸狼嚎悠长不绝,仿佛送别。
而光剑上的人影疏离淡漠,眉心一点剑痕闪着清冷绝尘的光芒,仿佛冷酷无情坐看苍生明灭的神祇,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再无一丝温情流转。
李郎中怔怔然望着巨大的光剑直入云霄,随着振翅的青鸟远去无踪,内心深处不禁有一种莫名而强烈的敬畏悄然升起,虔诚地跪了下去,脑中激烈翻涌不休——
只怕,这才是神仙真正的样子吧。
无情无欲,清冷淡漠。
无论成仙与否,早已疏离在红尘之外的他本该便是一袭白衣猎猎,百年不过指尖,伫立千山之巅,掐算九天星玄。
那个青衫飘逸,温言浅笑的年轻人,终归只不过是神在红尘劫数后的一个倒影而已。
☆、第二十章
三日前。
建康皇宫。
甘露殿。
贵妃苏嫣染让人抬来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放在了刚刚被废入冷宫的丁小怜面前。
丁小怜在这三年里,仿佛老了二十岁。
她眼角的皱纹宛若蛛网一般蔓延,皮肤也松弛黯淡无光,但出挑的五官仍算得上是稀世的美人。
苏嫣染穿着一袭云雾般的雪纱衣,静静地站在了丁小怜的身后,她比之三年前刚入宫时更加轻灵空濛,剔透幽艳,眼眸也愈发宛若如深不见底的幽湖,仿佛魔鬼一般能让人的灵魂沉沦其中。
此时此刻,苏嫣染执着一根锋利的玉簪,对着镜子,就那么让丁小怜眼睁睁地看着,一道一道毫不留情地划花了她那张让所有男人我见犹怜的脸。
她每一次下手都很稳很准,所以丁小怜脸上每一道划痕都深可见骨,划开的皮肉血淋淋地翻卷着,绝对不可能再复原如初。
伴着丁小怜几近癫狂崩溃的挣扎惨叫,飞溅的鲜血迅速染红了苏嫣染的雪纱衣,直让甘露殿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而苏嫣染没有任何触动,轻声从“一”开始数着,一直数到了“十九”才停手。
此时丁小怜已经昏迷了过去,雪衣乌发的少女执着仍旧滴血的玉簪,声音依旧柔婉空灵得宛若幻梦:“把她送回冷宫,然后传信冷宫的管事监——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丁小怜从今天起,必须活够十九年才能死。”
交代完了这些,她把带血的玉簪轻轻插回了如云似雾地长发上,映着剔透晶莹的脸孔与幽深如湖的眼眸,宛若不染纤尘的精灵。
苏嫣染的心情仿佛很好。
陈霸先在一年前,曾为她在甘露殿的院中支起了一架高高的朱红色秋千。
此时,纱衣染血的少女坐在了秋千上荡着,驱散了所有的宫女侍从,笑容明艳如梦,渐渐高出了甘露殿的宫墙。而荡出宫墙远眺时她看到了那罗延正缓缓朝甘露殿走来,那罗延似有所感,抬眸与秋千上的少女四目交接,不由得一怔。
她开心地笑出声,宛若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迎风荡得更高,在最高处撒手丢开了绳索,人如纸鸢坠地。
那罗延的脸色顿时一变,身法如幻。
秋千架下便立时杀出条人影来,素衣雪袍的年轻人在地面倒飞仰躺,接住她后又连打了几个滚,这才卸去了下坠之力。
春日里芳草清香,苏嫣染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又吃吃笑了起来。
而那罗延冷着脸站起来,扫了一眼迅速围拢过来的宫女侍从,却终归没有说什么,按剑一礼漠然道:“所幸贵妃无恙,末将冒犯之处,隔日必会向陛下请罪。”
“那我应该怎么谢你呢?”苏嫣染依旧笑得很开心,仿佛她三年来从未如此开心过,拍着手道:“小桃,你去把我的琴拿来,我要给那罗延将军唱首歌。”
小桃早已被丁小怜的惨相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得了吩咐,把琴取来,便随着瑟瑟发抖的众人自行退下了,直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这位甘露殿的主子三年来和丁小怜斗得天翻地覆,一步步扳倒丁小怜,从昭容做到贵妃,手段的狠辣冷酷连陆令萱都闻之侧目。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少女如此清纯脱俗的皮囊下,竟宛若炼狱中爬出的恶鬼,仿佛没有人心一般。
“我们一起荡秋千吧。”笑到最后,苏嫣染却是起身,又跑过去拉起了秋千的绳索,望着他开心地道:“那种感觉真好,和飞一样。”
“够了。”那罗延望着少女清丽脱俗的笑靥和雪纱衣上斑驳的血迹,眸光宛若寒刃,直刺苏嫣染的心底:“君异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模样,只怕会很失望。”
苏嫣染听到了“君异”两个字,终于不笑了。
雪衣乌发的少女定定地望着他,眸光宛若深不可测的幽湖,良久,却是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道:“萧碧城在出了隐迹结界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将军面前的是苏嫣染,嫣染一笑的嫣,不染轻尘的染。”
那罗延默然。
片刻之后,素衣雪袍的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无关的情绪都斩断,重又开口,冷然道:“你已拿到了丁小怜手中的那颗沧海泪,但是‘永夜秘境’的最后一道锁却还是没有办法打开。鬼谷老人言除了萧氏皇族的血脉,还一定要梁朝皇帝的口诀,否则无法开启,若是如以往一般凭借血脉强行破解,整个‘永夜秘境’都会自毁,所以如今陛下的耐心已经很不好了。”
说到此处,他却是顿了顿,死死盯着苏嫣染道:“我想了三天三夜,口诀乃梁朝皇帝登基后,由帝后共掌。而当年在冷宫抚养公主长大的废后张氏是梁帝的结发妻子,若是不出我所料,张氏有六成可能,是会将口诀传给公主的。”
而苏嫣染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径自在琴前轻轻坐下,淡淡地道:“今日多谢将军相救,嫣染感激不尽,为表谢意,便为将军唱一首歌吧。这首歌,我曾经答应过他,不会再在别人面前唱的。”
那罗延闻言一怔。
而苏嫣染的纤纤十指却已经抚上了琴弦,用吴侬软语轻声唱出了一首缠绵哀婉的邶风: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曲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今被苏嫣染淡淡唱来,把歌中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听着这首歌,那罗延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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