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前文书讲过,“诸葛盗”蓝朔离的武功,在那“四盗”之中乃是鸡立鹤群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能常年和另外三个武功不差的大盗混在一块儿,却没有被他们给黑吃黑,仰仗的无疑就是他所钻研的那些“机巧”了。
蓝朔离的那些发明,专注于杀伤力的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都是一些注重隐蔽性和功能性的道具。
比如黄东来此刻拿出的这件,外观看着宛如一个扁平的蜗牛壳,尺寸比盘子大点儿有限,往那儿一放,谁也不知道干嘛使的……要我瞧见了,或许会怀疑这是伊藤润二某部漫画的小周边呢。
然,这个物件,只要你往里面注入一些符合其使用规格的毒粉,十分钟内,就能让周围十米范围内人都在不知不觉间中毒。
黄东来刚才下台,就是装药去的,对他这黄门少主来说,从身上找一种适合在此场景使用的毒物也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就把一种名为“二街倒”的毒粉装填了进去。
为什么叫“二街倒”呢?
这就得稍微聊聊在不少武侠、评书、或影视作品中时不时登场的、一种被唤作“门前倒”的酒了。
所谓的“门前倒”,既不是一个酒的品种,也不是一项酿造技术,甚至指的不是同一种酒。
这个称呼,多半是一些酿造技术不精、又进不到什么好酒的乡下酒肆,给自家酿造的杂牌村酒起的花名,其性质就跟地痞流氓界的“丧彪”差不多。
由于这些杂牌村酒的口感差、味道糟,酒家的文化水平也有限,所以他们只能把“这酒能喝醉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作为一种卖点加到名字里去,类似的还有什么“半步倒”、“出门倒”、“三碗不过冈”……差不多都一个意思。
那么眼下黄东来使的这“二街倒”呢?
搁在毒药领域,这种名字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酒这玩意儿,人家说你喝完了“门前倒”,你可不一定倒,说你“三碗不过冈”,你也不一定过不去,这点老虎也可以作证。
但毒药若是叫“二街倒”,那药效就得八九不离十才行,也就是说,你中这毒后大约走出两条街的距离,肯定得倒。
此刻黄东来选用这种“延迟发作”但延迟又不长的毒,自是经过一定考虑的;这当中的缓冲时间,既便于毒药的扩散,又增加了行动的容错率……这样过会儿他可以稳稳地把解药给到孙亦谐,万一远处的重藏和小梅不慎也中毒了,他也能及时挽救。
做好了准备,黄东来就重新上台了。
当然,他拿上来的道具并不止这一件,还拿了几件别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用来“藏木于林”,上台后黄东来就把这些东西很“随意”地放在了脚边,然后就开始和孙亦谐一起“变戏法”。
说是变戏法,其实都是些在演砸边缘试探的拙劣花招,他们也没想着要表演得多好看,重点在于拖延时间。
而台下的僧人们呢……说实话,还挺爱看。
搁在今天,让您去街边看这种草台班子表演,表演的人还是这种水平,您肯定早就扭头走了,不走也低头刷手机去了,或者就是用手机把这表演拍下来,发到社交媒体上吐槽几句,这都比看表演本身有意思。
因为对咱们现代人来说,可选择的廉价娱乐方式实在是太多了,这种水平的演出根本没什么竞争力。
但在那个信息传播困难、娱乐活动匮乏的时代,只要孙黄打着“从大朙来的艺人”这个旗号,那别说是在这埆形宗总坛里了,哪怕是在京都的大街上、甚至天皇的面前,他们的演出都是有市场的。
就孙亦谐先前唱的那几首跑调的现代流行歌曲,在咱们听来可能是在搞笑,但对埆形宗这帮僧人来讲,这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超前艺术形式啊,即便孙哥唱得不好,人家也没听过原曲,只要没有对比,他怎么都能蒙混过关。
就这样,双谐又在台上耍宝了有五六分钟。
这时,孙亦谐便隐隐觉得有些头晕和四肢发麻了……
于是孙哥赶紧停止了表演,开口对黄东来道:“差不多了。”
“嗯,好。”黄东来明白孙亦谐的意思,当时就掏出了一瓶他上台前就已服好的解药,分给了孙亦谐一颗,让其服下。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人都有点儿懵,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异常。
“怎么回事……我怎么……有点头……晕……”
“喂!你没事吧……你……呃……”
最初的两人倒下后,其他僧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好像也有点不适,但显然为时已晚……
这毒药生效的时机虽是有延迟,但一旦开始发作,那药效可是来得很快的。
半径十米的范围,说大不大,且僧人们都是聚集在木台同一侧坐着,所以这波没有让所有僧人全部中毒。
最终直接中毒的人数在六十个上下,其中就包括了这埆形宗的左护法;这人的名字呢,我想了想,还是不编了,因为他这一登场就已中毒身亡,编了也没意义。
另有十来个坐得稍远的僧人,中毒就没有那么深,仍能站起来活动,不过他们多少也有点四肢无力,头晕眼花的症状。
最后还有十几个人,因为是坐在最后排,所以基本没事……而这当中,偏偏就有那“五干部”中剩余的两人。
一个,就是此前和玄亘一起袭击了阿枝等人的阿闍坊永亘;另一个,名叫阿闍坊仁亘。
这二人,都是可以操作五具尸偶的高手,而他们的尸偶呢,从“演出”开始时,就和左护法那七具尸偶一起站到石窟的一角挂机待命去了……毕竟尸偶是不需要看表演的。
这会儿他俩一看,前方的同门一片片倒下,且左护法那七具尸偶也在不久后瘫倒在地,没过几秒他们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二人赶紧跳起身来以衣袖掩住口鼻,并操控着尸偶朝着木台上杀去。
可孙黄作为先出手阴人的一方,自是早有防备,看到尸偶冲来,孙亦谐立马就把兵器一亮迎了上去;黄东来则是抄起了他刚才“随手”摆在脚边的几样东西,当作暗器开始往远处扔,而他瞄准的人呢,无疑就是身穿埆形宗干部特有的白色僧袍、一眼就能和旁人区分开的永亘和仁亘了。
嗖嗖嗖——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几个由木头或金属做成的小破烂弹指间就从木台那边飞出,奔着永亘和仁亘的脑袋就来。
黄东来的暗器功夫,本来就是其看家本领之一,比起马杉重藏这种资历丰富的东瀛上忍来也是绝不逊色,而且,因为他是以内家功夫为基础的练法,在必要的时候他也并不需要拘泥于暗器的形态,可以用一些体积小的不规则物体来代替手里剑、飞蝗石这些常见暗器。
当然了,这样做,多少会损失一些威力和准头。
那永亘和仁亘也是没想到,台上的人竟然能随便抄起几样东西就冲十几米外的他们发动一轮威力不俗的远程攻击,早知如此他们应该先分几个尸偶过来保护自己的,但现在东西都飞过来了,有些措手不及的二人只得仓皇躲闪。
所幸黄东来这次扔的东西不是正经暗器,加上这俩货也的确比一般的杂鱼武功要强,故被他们堪堪躲了过去。
闪过这一波后,永亘和仁亘皆是心有余悸,下一秒,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去召回尸偶,想要先护住自身安全再说,可是他们的尸偶这时候都已经来到那木台边了,这要上不上、患得患失的操作,导致他们的尸偶在退回来时被孙亦谐追击扫荡,两戟一挥就放倒了四个。
“哪尼!”仁亘和其他初次看到尸偶被宝兵刃秒杀的埆形宗门人一样,见得此景,顿时便大惊失色。
而永亘呢,因其性格更为冷静阴沉,所以他心中虽惊,脸上的表情还是给绷住了。
然而,短短数秒后,永亘心中的那份恐惧便迅速膨胀起来,那股后劲儿一点儿也不比仁亘感受到的小,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好像是他成为埆形宗干部以来第一次受到生命威胁。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一息过后,永亘忽然开口,冲双谐喊了句话。
他打的什么算盘,孙黄清楚得很:这埆形宗和许多达官显贵都有关系,只要问清了敌人所属的阵营,或多或少能报几个大人物的名字来威慑一下对方,比如“你们主人的上级都与我们有交情”、“你们组织内的某某也是我们的客人”等等,讲不定就能把战斗拉入谈判、对峙的节奏,或者扰乱敌人的心态。
但双谐今天是想好了要灭了这埆形宗的,他们连戏耍这些人的想法都没有,只想把这些人间的恶魔杀之而后快,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永亘的叫喊,二话没有就追砍而上。
眨眼就孙黄就以一轮剑戟的配合,协力又斩杀了三具尸偶。
“可恶啊!”这下永亘也急了,因为仅仅是开战不到半分钟,他的五具尸偶就只剩下了两具。
他身边的仁亘更惨,就剩一具尸偶来保命了。
面对认真起来、来势汹汹的孙亦谐和黄东来,纵然是换两个中原的一流高手来也难抵挡,何况是这俩埆形宗的货色。
这一刻,眼见情势急转直下,永亘和仁亘双双想到了逃跑,可他俩还没转过身去,从他们后方就传来了阵阵惨叫……
他俩闻声一惊,回头一看,便看到一直埋伏在石窟入口处的重藏和小梅二人,正像开无双一样在收割着其他正往外逃跑的埆形宗杂鱼的生命。
本来那二忍的武艺就比这些杂鱼高得多,加上往外逃的这二十来名僧人有一多半儿都是轻微中毒的状态,这一幕也是理所当然。
“啊——”终于,仁亘在求生欲的促使下进入了半疯狂的状态,他操控着自己仅存的那具尸偶,让其挡在自己前方,然后和尸偶一起拼命向洞口冲去。
永亘一看,仁亘此举的后果凶多吉少,但似乎可以利用一下,故没有出口阻拦,而是立马操控自己的两具尸偶呈掎角之势护住自己后方,跟随着仁亘的脚步一起冲锋。
正在斩杀那些杂鱼的重藏和小梅一看来了几个硬点子,也是不敢托大,他们皆是迅速变招击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几名敌人,然后并肩退到了这石窟入口处最狭窄的那一段区域。
这一瞬,二忍双刀并举,全神贯注,皆欲出杀招迎敌,却不料……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动,两人眼前的景物忽然晃出了重影。
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此地竟然发生了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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