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沧海见徐清没直接赶他走,心里已经大为高兴,不论以什么名义,只要能留在观主身边都是好事。
他修为远胜过燕赤霞,只这一会便即感受到往常最难降服的杂念,适才竟消解了些许,当然精气也有所流逝。
但流逝的精气,本就是尚未完全融入他牢固的根基中,如同大富之家的浮财,损失一些,也无伤根本。
能有如此变化,没别的原因,肯定是观主天人般的道境感染了他。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先辈们能破空飞升,自也是跟观主相处过的原因。
顾沧海虽然远未至登仙之境,却已经有问鼎这境界的资格,心知他赌对了,跟在观主身边,果然能有机会获得成仙的机缘。
如果能成仙,即使天魔横行世间,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可以飞升上界嘛!
一想到他是独善其身,顾沧海着实惭愧了片刻。
他向徐清抱拳一礼,道:“好,我先去看一看赤霞,然后带他来向观主请安。”
徐清点点头。
顾沧海便去了隔壁,来得匆忙,带的家当不算多,还要问问燕赤霞,观主如今有什么喜好没。
身在红尘,即使天仙,亦脱离不了七情六欲。
故而太上忘情,不能绝情。
绝情者,难以为道也。
青城、峨眉的最高剑道心法亦提出,剑道的最高境界是因情造势,以情制情,不过欲抵达这境界,须得有一颗通明剑心。
厉害的剑修也不过是掌握了剑意,剑心在剑意之上,顾沧海亦只是初窥门径,再往上的剑心通明,那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仙境了。不过他若能彻底消弭无谓的杂念,慑服心猿,拉住意马,未尝不能破境入剑心通明。
届时可修成剑光分化、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
顾沧海暗怀喜悦地去见燕赤霞。
徐清步入院门,宦娘袅袅款款而来,向着徐清问候道:“公子早。”
徐清看着眼前池塘,只差引入水源一步,周边的泥土已经规整好,他笑道:“你办事倒是干净利落,这么快就要弄好池塘了。”
宦娘叹口气道:“我本来打算引入地下暗河的水,因此施法下去看了看,发现一件事。原来金华城建成太久,千年下来,排放了不少污水,地下暗河的水着实不算干净了,弄来做池塘水,倒是有些坏咱们院子的风水。”
徐清道:“引一些污水来,确实不值当,你打算怎么办?”
宦娘道:“正要借公子那龙鳞一用,聚一些无根水来。”
徐清笑了一笑,说道:“无根水也不算太好,昨日朱判官送那一坛清水你给我拿出来,我瞧一瞧,看有何妙用。”
宦娘抿嘴道:“我正等着公子说这话,那水怪得很,放了一晚上,居然沉得我和老木鱼联手都搬不动。”
她顿了顿,又道:“老木鱼还说,这水会聚四方水灵之气,能自己长份量。”
徐清道:“带我去看看。”
照宦娘这样说,那水当真神妙。
宦娘在池塘边掀开一个石板,露出那青瓷坛子。她道:“本来放在地上的,结果到了早上,它就陷进土里了。”
她话说完,忽地咦了一声。
徐清看过去,只见青瓷原本满满当当的一坛子符水,只剩下一滴,好似荷叶上的水珠儿,清澈圆润。
宦娘道:“它是自己变这样的。”
徐清一奇,他伸手去碰那水珠,水珠好似受力,忽地弹起,随后落进尚未进水的池塘。
过不多时,满满一池清水出来,清波荡漾,周围的虚空亦生出无形的涟漪。
宦娘忽地张开粉口,啊了一声。
徐清往四周看去,发现院子竟无形中扩大了许多。
此时在院子之外,虚空中生出道道无形钟鸣。
泰山之中,有神灵暗自惊叹,“是谁以三光神水浇灌了枯竭的洞天,将其重新开启。”
洞天或是自然形成,或是有人以大神通开辟,不过皆有寿数,并非永存人间。因此一些洞天会在漫长岁月中枯竭关闭。
徐清隔壁的顾沧海正自打出一道真气给燕赤霞恢复伤势,忽地感受到外界的异变。
正是以他高深的修为,兼之离徐清很近,方才察觉到这异变的真相。
“早听说金华城暗藏枯竭关闭的古洞天,原来竟在观主的居所。难怪观主要住在这里。不过也只有观主才能令枯竭的洞天起死回生。”
顾沧海对徐清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清亦生出一种特异的感觉,整个院子都被他完全掌握,这是他的领域,池塘清水是整个院子空间的根基。
清水好似植物的根须一样,正在不断汲取来自四面八方的水灵之气。
整座院落亦成了徐清独有的领域。
他注意力放在池塘边埋藏的竹种上,心念一动。
池水的清灵精气灌注进竹种里,不一会便生出清幽翠竹。
不过片刻,翠竹便走过大半的生命历程。
老木鱼见多识广,它喜道:“原来是三光神水,难怪这水如此厉害。我听说,三光神水生生不息。上古时有一场大旱,曾令一片海域枯竭,便有一位神人炼制出一滴三光神水,用以填海。”
徐清心道:“一滴水可填海真是厉害。不知有没有人养出一根草,斩尽日月星辰。”
不过他深知池塘里的清水怕是远远不到能填海的地步,现今也就能填满池子。
如今院落成了一处独立的空间,如果不能得到徐清的同意,旁人就进不来。
如顾沧海更是知晓,除非有破开洞天的本事,否则休想强行进去。
那也就是碎虚的手段,须得接近成仙方有如此神通。
所以洞天才是修行大派的立派根基。
往往说封山,亦是指门派的人全部遁入洞天中,不再与外界联系。一些曾经煊赫一时的名门大派突然消失几十年几百年,便缘由在此。
当然,这也多是因为门派突然遭遇大劫,需要封山来恢复元气,避免更大的灾祸。
如果门中没有洞天,总归要比有洞天的大派少了一些底气。
正一道之所以分裂后,跟龙虎山摩擦不断,说到底还是为了龙虎山的洞天。
龙虎山也因此,自以为符箓道正朔。
徐清却有些不知足,这洞天不能随身携带啊。
否则他倒是有些像小说里随身带着洞天的主角,在里面种种仙草灵芝,没事还可以躲进里面。
当然院落空间里面的事,现在都瞒不过他,他忽然道:“宦娘,昨天那个妖女呢?”
宦娘道:“我从公子房间出来时还在,我再去看看。”
徐清摆手道:“不用去了,她已经跑了。”
宦娘惊讶道:“我明明请燕赤霞指点我封禁了她一身修为,还给她五花大绑,更脱了她衣服,她怎么跑掉的。”
徐清轻咳一声,道:“你没事脱人家衣服干啥。”
宦娘白他一眼,还不是为了公子方便。
她这话可不敢开口。
徐清却感应得到。
都是误会。
只是他一想到这场景,发现宦娘还是个绳艺爱好者。
果然每个人都有潜藏的奇特技能,不过需要时机将它开发出来。
徐清又道:“人既然跑掉,那就算了。这也是因为你神通微弱的缘故,哎,不过不怪你,谁叫你没法修行呢,法力神通的高低,全要仰仗我。”
他有些失望,居然都不能狠狠督促小侍女修行。
虽然他不喜欢努力,但是督促别人努力,一样是有快乐的。
只能说他命该如此,没法在修行方面拥有努力就有收获的快乐。
他继续道:“念你挖池塘辛苦,我赏你一些法力。”
他心念一动,分出十分之一的法力出来,犹豫一下,抽出十分之一法力的十分之七,剩下的才是给小侍女的,算来也有他如今积蓄的百分之三。
宦娘立时感受到徐清给她注入一股元气,整个人都好似泡在温水里,通透不少,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
“啊。”
她呻吟了一声。
宦娘俏脸一红。
徐清知晓她又在胡思乱想,翻了翻白眼,果然姑娘家不能太闲。他随即想到一件事,宦娘跟他的关系着实奇妙,居然可以轻松收到他的法力,并运用自如,仿佛是一个简略版本的他。
他身具的能力真是奇怪。
他想到燕赤霞借来的那本佛经,天魔主假他之乐为乐,众人之体会,便是祂的体会。
他吸收修行者的情绪,生出法力,催使神通,也有点这意思。
难不成他徐仙人这身体还练过跟天魔有关的功法?
他忽地又想到,老道士不教他修行,难道不是因为老道士吝啬,而是因为老道士早知道徐清不用修行?
可惜清风观和老道士俱为飞灰。
而且燕赤霞、顾沧海都说徐清是清风观主,他知晓他并不是。那真正的清风观主在哪?
难不成是老道士,还是到了别的地方,或者早已消失?
看来这件事他得弄清楚,否则睡不踏实。
顾沧海兴许能给他一点线索。
徐清暗自感慨间。
一名黑袍人在金华城外数百里的空中,他忽地惊疑,自空往下看去,见到一道白烟。
“怎地这人身上有很淡的玄君秘典的气息?不管了,先抓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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