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要求不高。只求隐姓埋名。你和云锦以后如何,我也不会再参与。你们最后谁得了这天下,都与我无关。这样不好吗?”凤红鸾幽幽地道。
“不好!”玉痕断然地摇摇头,如玉的手来回把玩着青鳞小小的身子,指尖似乎穿透了青鳞的皮毛,凤红鸾都能清晰地看到青鳞的肋骨,他凤目沉寂上一望无尽的黑色,淡淡道:“这一局棋,若是没有你,下得还有什么意思!”
凤红鸾哀默!看着青鳞在玉痕手中连挣扎都不能,颓死的模样,就像是如今被困囵圄的她,心口升起一股恼怒,声音不由得拔高,“那你到底想要如何?要杀要刮,你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这就受不了了?难道你选择和我来西凉,利用我来庇护你腹中孩子之时就没想过后果?还天真的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玉痕笑看着凤红鸾,“我曾经想过你会变,但未曾料到你会变成这样!不过这样也是凤红鸾!你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嫉妒这样改变的你吗?谁不想将你揽入怀中,让你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凤红鸾别开脸。她当初选择和他来西凉,而不和云锦回去是万分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伸手揉揉额头,不再说话。
“我记得你那天说了休夫呢!我自然不会让我的皇后挂别人的姓氏。今日赶的时候正好,你就写一封休书,让这个小东西带回去!”玉痕又道。
凤红鸾一惊,腾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玉痕。
“怎么?激动了?不用太激动!我知道你早就想休了他,给你机会!”玉痕看着凤红鸾,继续慢悠悠道:“我记得你当初休过君紫璃,应该写这个东西更熟练。”
“不可能!”凤红鸾断然拒绝。
“那你腹中的孩子……我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活过明日。”玉痕对上凤红鸾恼怒的脸色,平静地陈述,“还有我手中的这个小东西。我想要它灰飞烟灭,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或许可以炖一锅汤送去给云锦喝。”
青鳞颓死地闭上眼睛。
“你是玉痕?”凤红鸾看着玉痕,她怎么也料不到他居然让她休了云锦。
“如假包换!”玉痕浅笑,一如初见,温润如玉。
“我一定是认错了!”凤红鸾恨不得上去将这张脸打碎了,“天下传言玉痕雍容雅致,王侯无双。淡然处事,冷静自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爱戴百姓,心智卓绝。太子府后宫佳丽三千,但一心政事,清心寡欲。从来就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应该是心中只有天下,坐拥高处,俯视繁华之人。如何能是心思叵测,话语恶毒,行事不计后果之人。我问你,如今你是在做什么?逼迫已婚妇人休夫,做你皇后,不惧天下斥骂,你到底还是那个完美顾虑名声,受天下人仰望的人?”
“嗯?你说的这些是我?”玉痕挑眉,笑颜依旧,似是对凤红鸾吐出口的话颇为感兴趣,薄唇轻启,缓缓道:“那你就错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双手染血。从来就没做任何有利于民之事,我做的事,从来就只利自己。天下人将我传出那样的传言,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话落,他似乎颇为无奈的一叹,“你才思过人,冠满惊华,应该不是只看表面的肤浅女人才是。怎么能听信这样的传言呢!我的心从来都是黑得不可救药。”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凤红鸾怒火腾腾上涌,也感觉从怀孕后,自己的冷静自制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还容易情绪波动,明明知道不该恼,不该气,但就是控制不住,有些口不择言,“我就是肤浅,愚蠢,无知,不知所谓。胸无点墨,头大无脑。天下女人的所有缺点我都占全了,这才少认识了你!明知是火坑,还往里面跳。”
“呵,你有这些缺点都无所谓。反正你从今以后只住在我的后宫,出现在我的面前。别人都看不到,知不道。无所谓的。”玉痕似乎不气死凤红鸾不甘心,“将休书写了吧!只要你做我的皇后,我可以保你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以后也会冠上我的姓氏,我会视如己出。”
“不可能!”凤红鸾心中如被一团火缠绕。
“红鸾,难道你还认不清形势?”玉痕温文浅笑一改,眸中骤然凝聚冷意如冰,如玉的手指轻轻一动,青鳞身上的羽毛簌簌飘落了一地。他玉颜如雪,声音低沉:“你想退出这一局棋,根本不可能!所以,孰轻孰重,利弊相较,还是要分清楚。”
凤红鸾抿唇不语。
“呵,看来你还是不甚在意你腹中的孩子。正好我看着也不是很顺眼。不如就打了去!”玉痕向外看了一眼,声音一沉,吩咐道:“去端一碗堕胎药来!”
“是!”小蜻蜓应了一声,疾步走了下去。
凤红鸾袖中的手攥死,唇瓣紧抿,死死盯着玉痕。
“你用我来庇护你腹中的孩子,就该想到所付出的代价。红鸾,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承认我是好人。”玉痕恍若不见,如玉的手一下一下地把玩着青鳞,青鳞漂亮的羽毛已经所剩无几。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手里。
凤红鸾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玉痕清冷的容颜模糊在琉璃灯散发出的光芒里。
玉痕再不开口,寝殿静寂,半丝声息也不闻。
“皇上,药来了!”不多时小蜻蜓端着药站在门外,小心地禀告。
“嗯!端进来!”玉痕声音清淡。
小蜻蜓端着药走了进来。浓郁的药气瞬间弥散整个房间。他看了玉痕一眼,直接端到凤红鸾面前,恭敬地递上汤药,“请公主服用!”
凤红鸾身子一颤,盯着眼前的汤药。只闻这气味的确是堕胎药无疑。只要喝下去,她腹中的这个未成形的小生命就会不保。也许她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孩子。可是若不喝下去,她就要休了云锦,做玉痕的皇后。会斩断和云锦的一切。让云锦情何以堪?
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攥出血痕。凤红鸾闭上眼睛。一直以为她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境地。比如当初迷茫下答应玉痕下一局棋中途有变情动交心给了云锦,那是她下的第一个决定;再比如在玉痕的太子府行大婚之礼云锦出现夺婚,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离开。那是她下的第二个决定;后来回蓝雪听闻她寒毒要需要他耗尽所有灵力变成普通人才能解,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他赶他离开,那是她做的第三个决定。
后来她在紫冰凌之湖秋试时从蓝雪国主口中得知寒毒还有另一种解法时,恨不得插翅飞去云山求他原谅,挽回她,不惜抛却骄傲受了一剑,那是她下的第四个决定;后来蓝雪选驸马,在最后一刻,尽管玉痕答对了,尽管子墨和子逸交了一张白纸,其实她知道他们也是答对了的,只不过让她选择而已,她毫不犹豫地牵了云锦的手,那是她下的第五个决定;就在二十几天前,她得知怀孕,怕云锦和玉痕两败俱伤,更怕他回去知道她怀孕为了她性命着想一定会打掉他们的孩子,所以,她忍痛逼迫自己跟着玉痕来到西凉,甘愿借他之手庇护腹中胎儿,那是她下的第六个决定。
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一幕幕,一笔笔,都无比清晰。她在面对无数选择时,从来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从没像今日这般,令她难以抉择。无论是云锦,还是孩子,都已经融入她骨血,难以割舍!
“很难选吗?”玉痕看着凤红鸾,眸光变幻莫测,“我知道你不会再爱我,留你在身边也好。我也已经无爱,谁说无爱的人就不能长久呢!”
凤红鸾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打翻了药碗,看着玉痕,眸中痛苦挣扎退去,“好!”
二十几天前她在云锦和孩子中其实就已经做了选择!她选择了保护孩子,也许生下他自己会死去。那休不休夫又能如何?她若死了,总是对他不起。休了他也好。
汤药洒了小蜻蜓一身,汤碗“啪”的一声摔碎到了地上。在静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去取笔墨纸砚!”玉痕淡淡瞥了一眼摔碎的药碗,对小蜻蜓吩咐。
小蜻蜓连忙退了下去,不出片刻带了笔墨纸砚铺在桌子上。
凤红鸾僵硬地挪动脚步走了过去,看也不看玉痕一眼,提笔在宣纸上刷刷几笔,转眼间一封休书一挥而就。
“今凤红鸾特此休夫云锦!自此男娶女嫁,各不相干!”
笔墨张弛有度,沉稳有力,同样力透纸背,令人一见就可以想象下笔之人绝然心境。
放下笔,凤红鸾面色恢复一如既往,无悲无喜无怒无恨地看着玉痕,“可是满意?”
“嗯!不错!”玉痕点点头,“下个月是天道吉日,我会昭告天下封后大婚之礼。你可有意见?”
“没有!”
“嗯!没有就好!”玉痕将休夫书折起,慢条斯理地绑在青鳞腿上,伸手拍拍它,“你该走了!”
青鳞脱离钳制,怒瞪着玉痕,一动不动,看那神情似乎打死不回去了!
“你若是不想回去也成!我就将你炖了,让猎鹰去辛苦送一趟休书!”玉痕轻轻吹了吹手上沾的羽毛,对青鳞道。
话音未落,青鳞“嗖”地飞了出去,所剩无几的羽毛在夜晚清风下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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