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凉京城,云锦并没有选择快马加鞭,而是和凤红鸾一直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中。所过之处虽然得了玉痕诏令各地城池严加把守,但云锦十年布置自然不是虚的,埋伏在西凉的各地暗桩一路相护,依然畅通无阻。
凤红鸾早已经过了晕吐的前三月,坐在马车中虽然有轻微不适,但也不影响赶路。她心中清楚云锦选择马车是顾及她身体。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有陷入的挣扎之中。她舍不得和云锦分开,但也舍不得这个孩子。似乎又回到了早先难以抉择的地步。
云锦一路上除了批阅密函外,多数时间都是将她抱在怀中说话,只字不提孩子之事。
七日后,马车来到西凉和云族边境。
“少主!前面还有三里出西凉。青王突破各地暗桩拦阻,带领兵马追上来了!”黑雾的声音从车外响起。
凤红鸾本来浅眠,闭着眼睛瞬间睁开看向云锦。这七日时间她虽然坐在车中,云锦也只字未说这一路的情形,但她也可以想象的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多少骸骨被掩埋,鲜血怕是洒了这一路。
云锦批阅密函,闻言头也不抬,“不用理会!继续赶路!”
“是!”黑雾退了下去。
凤红鸾看着云锦,想着玉子墨和玉子桓追来,如今正是边境,难道开战?她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如今这孩子将近四个月了。就因为他,多少人葬生。心下不由黯然,他是无辜的,但因为投胎的是她的肚子,所以变得那么罪无可恕。除了她之外,和她以及云锦亲近的所有人怕是都不喜这个孩子。
“又胡乱想什么呢?”云锦抬头看了凤红鸾一眼,看到她温柔伤感的抚摸小腹的神色,笔下一顿。
凤红鸾瞬间收敛了情绪,“没什么!在想着子墨如今追来了,是不是会开战?”
“你为何不想他是来送我们一程?”云锦挑眉,也不点破她。
“送?有带着兵马送的吗?”凤红鸾好笑。
“送是送!不过是他来送就不回去了!青王坐镇边城!”云锦漫不经心地道。
凤红鸾一怔,随即恍然,从有了这个孩子后,她的全部经历都纠葛在了孩子身上,甚少去想天下情势。如今经云锦一说,想着西凉和云族的边城由玉子墨镇守,的确无异于铜墙铁壁。又问:“那玉子桓呢?”
“他镇守西凉和蓝雪边境!”云锦说到玉子桓,似乎想起什么,眉目染上一层昏暗。
凤红鸾看着云锦,这些日子云锦并未说锦瑟之事,她也没问。只知锦瑟被云锦救回来了。如今在云山养伤,玉子桓那一剑刺得虽深,但并未刺中要害。加之云锦灵力,保住了母子平安,只不过锦瑟失血过度,一直虚弱,卧病在床。
“世事如棋!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凤红鸾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话。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当时玉子桓真能下得去手杀锦瑟,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云锦抬眼看着凤红鸾,沉暗的眸光对上她蒙了一层云雾的眼,忽然一笑,放下笔,伸手将她拉起来,抱进怀里,低笑道:“来,鸾儿,你说说,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放不下你。”
凤红鸾扑进云锦怀里,软软地倚着他的身子,对上他含笑的凤目,摇摇头,“我才要问你才是,你说说我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如此放不下你。”
“哼!我看你最放下的人就是我!”云锦哼了一声。
凤红鸾摇摇头,肯定地道:“不是!我宁愿放下我自己,也放不下你。”
“这话爷爱听!”云锦低头,吻上凤红鸾的唇。
凤红鸾伸手推他,云锦只是浅浅一吻,并不深入,如玉的手捧着她的脸细细抚摸,爱意流转,低声温柔地道:“等回云山,我带你入祖祀!让你真正成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生世世,你都逃不开我。”
凤红鸾心中刹那被温暖填充,她如何能不知道如今的云山真真正正是他的了!点点头,笑音侬软,“乐意之至!”
云锦凤目刹那凝聚上喜色,如月之光华,抱着凤红鸾的手臂收紧。
凤红鸾想着入云族祖祀啊!生是云锦的人,死是云锦的鬼!不错!
二人再不说话,车中静静。不出片刻,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步履整齐一致。凤红鸾从云锦怀中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挑开帘幕,只见后方黑压压一片,打着西凉旗帜的铁血骑兵。当前一人青色锦袍,玉子墨无疑。
移开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一块石碑为标志,写着临界二字。
“数日前子墨曾经问我,如果我想离开,他会助我离开西凉!不过我当时没答应。我虽然想离开玉痕掌控,但不能以他的性命为代价。子墨是重情之人,但终是被命运所累。”凤红鸾轻声开口。
云锦眸光动了动,看着玉子墨不语。
玉子墨带领的十万兵马赶来。凤红鸾和云锦的马车正好过了西凉边境。
“停车!”云锦吩咐一句。
黑雾勒住马缰,马车瞬间停住。
与此同时,玉子墨也勒住马缰,一挥手,他身后的西凉士兵齐齐止步。他目光落在马车中,车帘掀起,云锦和凤红鸾相偎依在一起,一如他每次见到他们一般,风景如画。凤目闪过一丝恍惚,不过瞬间便清如明镜。
“从今日起,只要我是西凉青王一日,立场便会从一而终。”玉子墨看着二人,沉声道。
凤红鸾看着玉子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子墨又道:“再没有师弟,再没有十几年爱的人!玉子墨自此是青王!”
“自然!青王能有此觉悟就好!”云锦诚以为然地点头。第一次喊的不是师兄,而是青王。
玉子墨眸光一丝破裂,忽然收回视线,“噌啷”一声清响,一道寒光闪过,三尺青峰斩断了他袍袖一角,飘向云锦。
云锦抿唇,面无表情地伸手接住,同样一声清响,眼前一道寒光微闪,他云纹水袖被斩断一片,飘向玉子墨。
玉子墨伸手接住,同时宝剑收回销中。
二人的动作不过是顷刻之间。凤红鸾当面见识了割袍断义!
古人最重师门情意。虽然云锦张扬不可一世,狂放不羁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但凤红鸾知道,他虽然口中不屑,但对于师兄玉子墨,师弟蓝子逸都不同于其他人。若是他们有难,在今日之前的云锦一定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凤红鸾忽然眼眶酸涩,垂下眼睫,这一刻的滋味怕是只有当事人能体会。真正的家国天下,再无私情。割袍断义,分道扬镳,做起来简单,却又是怎样的苍凉心境!
许久,玉子墨吐出两个字,“不送!”
“继续启程!”云锦落下帘幕,再不看玉子墨一眼。
马车继续走了起来。
凤红鸾抬眼看云锦,见他紧紧抿着唇,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子重新偎依进他的怀里。云锦清冷的身子渐渐暖了下来,反手环抱住凤红鸾,将头埋在她脖颈,低声道:“鸾儿,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凤红鸾心狠狠地缩了一下,闭上眼睛,任撕扯的疼痛蔓延。
“你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对不对?”云锦又问。
凤红鸾手指紧扣住手心,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情感,如今更深刻的感觉这个男人的脆弱。本来坚守的东西轰然倒塌,眼泪忍不住溢出,“嗯,我永远也不离开你!”
“这个孩子,我们……”云锦又低低道。
凤红鸾身子一震,全身刹那僵硬。想着难道要来了吗?她必须要打掉这个孩子吗?辛辛苦苦护了两个月的孩子。她每日抚摸他,他安静地待在她的肚子中,从开始知道的那二十多日折腾她,后来再无动静。她何其舍不得?
“鸾儿,你又不相信我了!”云锦声音低不可闻,埋在凤红鸾颈窝处的头不抬起,轻声无奈地道:“鸾儿,你知你爱我之深,想看看属于我们的孩子长得到底像谁。但你又怎知我爱你甚至比你爱我不是更深?你爱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我又如何不会爱?”
凤红鸾一惊,猛地抬头看云锦。
云锦扣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固执地将她的头按住,低声道:“我只是求你,万一有那么一日,让我费尽这一生灵力救你可好?比起做普通人,我更愿意守在你身边。一生一世。或者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弃你自己可好?只要你坚持,我们就会一直活下去。我不相信什么来生。即便有来生,我们也要将今生过好。”
凤红鸾身子轻轻颤起来。
“答应我,好不好?”云锦又问。
凤红鸾泪如泉涌,点头,唇瓣微颤半响,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她何其有幸遇到云锦!前世今生无数苦难修得的缘分,她如何能轻言放弃?她恼恨鄙视看不起自己居然这些日子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留住这个孩子,她失去生命在所不惜。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她比谁都清楚心底那割裂的不舍。已经牵连了生命骨髓。再也化不去。她放弃自己何其自私任性?是变相的拉着云锦陪她一起去死。
而他们要的恰恰不是同死,而是好好活着。那些曾经共同追逐的梦想和十丈方圆,在这如画的江山下,能有一席之地,健康快乐的活着才是最好。
“乖!”云锦伸手揉揉凤红鸾的头,第一次如玉的手温柔地摸向她的小腹。
凤红鸾眼泪打湿了云锦衣襟,再次痛哭失声。
云锦一叹,“鸾儿,你如今的眼泪是不是太多了?”
凤红鸾也觉得自己的眼泪太多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等这孩子生出来估计也是一个哭吧精。”云锦声音有些闷,“爷不喜欢哭吧精!”
凤红鸾哭得抽噎,但还忍不住反驳,不满地垂打他,“才不会是哭吧精,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嗯,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云锦好笑,想起什么,强调道:“女孩!像你一样。”
“不是女孩,是男孩。像你一样。我特别能吃酸的,子墨说酸儿辣女。我家乡也有俗话叫酸儿辣女。所以,一定是男孩。”凤红鸾摇摇头。
云锦皱眉,推开凤红鸾,盯着她的肚子,“还有这种说法?”
“嗯!”凤红鸾点头,数日来纠葛的阴云散去,挂着泪痕的脸散出母性的光辉,
云锦眉头更是皱紧,拧成一线,沉默半响,缓缓道:“那从今日起你开始多吃辣的。他就变成女孩了!”
凤红鸾“呃”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云锦。
外面黑雾赶车险些松了马缰绳从车上栽下去。车后挤着坐在一起的青蓝、青叶一个不稳撞到了两旁的车把手。三人只感觉同时被一个打雷劈下,雷得外焦里嫩。孩子是男孩是女孩还能随便变的?头一回听说!
凤红鸾看着云锦认真的神色,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呢!是男孩是女孩他如今早就定型了。哪能说因为吃辣的就变?”
“那你吃些试试,也许他会变呢!”云锦道。
凤红鸾别开脸,这个人他不认识!但看着云锦执着此事,还是道:“我如今不爱吃辣,吃了就想吐。而且吐得昏天暗地,谁都不认识的程度。你确定你要让我吃?”她怀疑孩子没变成女的,她就先变得不被这个人认识了。
云锦面色一变,虽然不甘愿是男孩,但还是妥协,“那算了!”
凤红鸾长舒了一口气。
云锦低头寻思了片刻,又不甘心道:“也许你说的那个什么酸儿辣女不准呢!”
“嗯,据说大多数时候是酸儿辣女,有时候也是不准的,因人而异。”凤红鸾点头,见云锦闻言眼睛一亮,笑道:“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们的孩子,流着你我共同的血脉,都一样的。是女孩我会爱她,是男孩我更会爱他。你也要一样,不准有男女偏见。男孩女孩都要一样爱。”
云锦柔柔一笑,重新将凤红鸾拉近怀里紧紧抱住,“好!”
凤红鸾心中溢满幸福,原来被认可,被珍视,被赞同的爱才能快乐。如今她深切的体会到了云锦对这个孩子的爱,将手覆在他手上,和他一起轻轻抚摸,声音轻软,“他现在还不会动呢,据说有些还在早动该是四五个月的时候,算起来她快四个月了,再等一个月他该会动了呢!”
“他还会动?”云锦盯着凤红鸾的肚子明显不信,她小腹如今才凸起那么微小的变化。真难以想象那小东西估计都没他巴掌大,如何会动?
“你还不信,等他会动了让你摸摸。你就知道了。”凤红鸾轻笑。
“嗯!”云锦嘴角扯开,笑意蔓延。
黑雾在车前赶车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他相信只要少主和少夫人一同努力,将来一定能母子平安。
青蓝、青叶感动的泪花在眼眶打转。云少主真的爱小姐,明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宁愿倾尽他所有的灵力变成普通人。她们也相信小姐母子一定能安然无恙的。
“蓝澈呢!如何了?”凤红鸾忽然想起蓝澈,一直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想起他被失了云族的离魂术不由问道。
“我将他的离魂术解了!你放心,脑子没伤着。”云锦知道凤红鸾心中所想。
凤红鸾松了一口气,“这么说他回蓝雪了?”
“没有!估计你一会儿就见到了!”云锦摇摇头。
“嗯?”凤红鸾看着云锦。
“我带你出了西凉,他们焉能不得到消息?自然是拦在前面的路口等着见见你。”云锦抹掉凤红鸾脸上的泪痕,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被弄得脏污一片的衣服道:“下次再哭用你的衣服擦眼泪,别用爷的。”
凤红鸾看着她身上衣服干干净净的,而云锦的衣服则被她弄得脏污一片,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一下,立即道:“可是我每次都是在你怀里哭才变成这样的,难道你要我抱着自己哭?或者是抱着别人去哭?”
云锦蹙眉,“你就不能不哭?”
“可是我现在眼泪多啊!”凤红鸾见云锦的样子,眸光闪了一下,对着外面故意道:“青蓝、青叶,我下次要是再哭的话,你们愿不愿意用你们的衣服给我擦眼泪?”
“回小姐,奴婢愿意!”青蓝、青叶很配合地应声。
云锦闻言顿时脸色不好,将凤红鸾拽进怀里,“算了!你下次再哭还是用爷的吧!虽然你哭我心里不好受,但总比你抱着别人去哭我看着好受些。”
凤红鸾忍不住好笑,嘴角扯开,眉眼弯弯如一弯月牙,整张容颜如破除了雨雾,刹那明艳起来,看得云锦一呆,她勾住他脖子,轻柔地吻上他的唇。一个女人一生能遇到这样的男人,早就该知足,是她一直看不清,不知足。从今以后,是真正的该知足了!
云锦呆呆了半响,用力板着凤红鸾,开始反客为主。
许久,二人衣衫凌乱,云锦呼吸急促,压抑着浓浓欲望,“鸾儿,我想要你!”
凤红鸾脸色红如烟霞,喘息着不答话,云锦有些恼又有些怨,抱着她僵硬的不敢乱动,声音暗哑,“这个小东西,一定是个臭小子,还没出生就已经学会了和我作对了。等出来爷饶不了他。”
凤红鸾红透的脸上神色刹那五彩纷呈。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低声道:“只要我没有身体不适,他安胎平稳,嗯……过了四个月,应该就可以轻轻的……”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云锦愣了一下,眼睛一亮,“真的可以?”
“嗯,据说是可以的,只要你轻些。”凤红鸾红着脸点头,声音细若蚊蝇。
“果然是我儿子,知道心疼他爹!”云锦欢喜地在凤红鸾的嘴啄了一下。
凤红鸾想着难道当爹的人都会变成弱智吗?这是正常的常事啊!关他儿子什么事儿!不过能让云锦认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儿子这件事还是有进步的。
碍于马车不稳,再说前面坐着黑雾,后面坐着青蓝、青叶这三电灯泡。云锦还是忍住了!知道回去后有福利,暂且放过了凤红鸾,将她衣服穿戴好。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说话。
凤红鸾听着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耳边是心爱的人温软言语。像是从孤独绝望的荒野重新走回来,觉得大自然的一切吟唱都美妙无比。
云锦搂着凤红鸾,他怀中是他心爱的女人,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都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暗暗发誓,以后定不再对她动不动就冷脸,耍脾气。好好爱她。
狭小的空间内,夫妻二人终于破除了重重阻隔,两颗心真正地融合成了一颗心。尽管期间付出了无数代价。但彼此相偎依这一刻,所有都值了。
片刻,凤红鸾又开始犯困。云锦不再说话,只温柔地拍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姐姐!”
凤红鸾听到熟悉的声音闭着眼睛瞬间睁开,听到有马蹄声奔来,她脸上一喜,“是蓝澈!”
“嗯!”云锦点头。
凤红鸾起身坐起来,刚要挑开帘子,车帘已经被人从外面先一步挑开,蓝澈欢喜的脸色一霎那侵入眼帘,当看到凤红鸾,眼眶发红,眼中似乎隐隐有泪光现出。
凤红鸾看着蓝澈,数日不见似乎长高了许多,但也瘦了许多,本来精致的小脸如今长开了些,再不显稚嫩,一双眸子也再不见清澈光芒,而是收敛了些曾经奢华的东西,沉淀沉稳许多。仔细辨认才能认出些昔日的影子,可见经历果然能让一个人成长。她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男大啊,也十八变呢!我的弟弟真是越变越俊秀了!”
蓝澈本来眼睛要出水,看着凤红鸾浅笑盈盈的样子刹那将水吞了回去。这个女人明明过得很好,亏得白教这么多人担心她!恼怒道:“你还回来做什么?在西凉做那尊玉佛的皇后啊!什么云蒙山的雨露,国色天香的花糕,还有羽毛笔比黄金都贵,苇叶纸堪比金叶。你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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