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雪后,东风来到,百花陆陆续续绽放。
苏尘回到卧室,他闭关前,在卧室门口设下了法禁,亦留言让小雪等人不得进入其中。
虽然这间石室,有五十年没人打扫,但仍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镜子仍旧在石台上由一块黑布蒙着。
苏尘揭开黑布,昏黄的镜身如当年一般变得清澈澄明,照出他的脸。
静寂空荡的石室里,还响起了细微的心跳声。
苏尘捂住左胸口,细心感受那缓慢有力的心跳,恍然间若再世为人。
心脏并非是真的,而是妖气裹着佛光在胸腔里,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的律动。
在这种律动下,妖气和佛光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如果苏尘更进一步,将两者如阴阳太极一般转换流转,佛光的隐患就可以彻底消弭。
不过通过这样的方法,佛光的威胁也大大降低。
只是一旦抽出太多妖气,仍会打破其中的平衡,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能做到这一步,苏尘已然知足。
他的身体已经极度靠近真正的人身,通过“心脏”的律动,妖身比以前多了不少活力,只是仍旧较正常人的体温要低许多。
妖气在和佛光的奇妙平衡下,更是极度内敛,恐怕那些佛道高人在苏尘面前,都很难发现他是个大妖魔。只会以为他是修炼了某种阴寒属性功法的修行人。
可是,苏尘还是察觉到了一个麻烦,那就是想要用换日重生大法完美重塑肉身,修得所谓道体,仍是需要将其臻至第二层,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由后天转先天。
用他前世所读道经的说话,那就是先天道体。其实妖魔界另有一个说法,唤作天妖之身。
如果他做不到这一步,现在的肉身决计难以承受妖气和佛光融合后产生的能量。
这就是修行,当你以为快要解决一个麻烦时,一个新麻烦便会随之而来。
可是,即使他苦修五十年,仍是找不到突破至换日重生大法第二层的眉目。似乎在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功法之间,他还欠缺了一些东西。
因此苏尘有理由怀疑铜镜给他的换日重生大法并不完整。
这也是苏尘一出来就回到卧室的原因。
“你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将你彻底封印,深埋在地底,这样的话,等到沧海桑田,或许你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苏尘神色低沉地朝铜镜说道。
铜镜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苏尘轻轻哼了一声,取出一个石盒,将铜镜毫不犹豫地放入盒中,将盒子盖住,准备遁入黑山最深处,将石盒掩埋。
正当他将盒子盖住时,铜镜的声音再度出现了。
“蜀山剑宗、太清道解、铁剑。”
铜镜说出了三个关键词。
苏尘神情一凝,看来铜镜的意思是太清道解能帮他突破至换日重生大法第二层,而太清道解在蜀山剑宗,铜镜想要的铁剑也在那里。
因此在铜镜给他换日重生大法时,就已经算计好,他须得去蜀山剑宗得到太清道解,方能彻底解决身上的隐患。
说不定那太清道解便在铁剑上,还需要铜镜帮他从上面取得太清道解。
真是一环扣一环。
而当时的苏尘,显然别无选择。
看来苏尘现在来找它,都可能是铜镜算好了的。
越是如此,苏尘对它越是忌惮不已。
这面铜镜当真是深谙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
另一方面,铜镜的话真假难辨,苏尘不可能完全相信,但也不能一字不信。
只是苏尘明白一点,不能让铜镜继续呆在他身边,在他眼前。
“你还有什么话说,没有的话,我就将你埋了。”
苏尘再次放下狠话。其实他心里早已定下主意,无论铜镜再说什么,他都会将它彻底埋进黑山最深处。
接下来铜镜再没有任何回应。
这五十年间,苏尘和黑山建立起了紧密又玄妙的联系,似乎黑山变成了他肢体的延伸,因此将铜镜埋在黑山最深处,苏尘也不怕出现意外。
他果断带着石盒潜入黑山地底,施展出封禁法术将铜镜彻底封死在黑山之下。
铜镜想让他做工具人,在苏尘眼中对方何尝不是工具。
如果铜镜真有天大魔力,也不至于还要苏尘做它的工具人,故而苏尘也不会怕铜镜有别的手段针对自己。
苏尘做好这一切,出现在卧室,他要好好睡了一觉,至于太清道解的事,自然用不着急于一时。
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好好睡觉了,这一睡就特别香甜。过了不知道多久,苏尘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
他醒来走到石门边,瞧见小倩正捧着一篮子鲜花。
做鬼确实有比做人好的地方。
换做凡人,过这么多年,早已鹤发鸡皮,而今的小倩仍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模样。
她的鬼身比过去更凝实,白衣飘飘,长发如瀑,真个清丽脱俗。
小倩见到苏尘,连忙行礼,解释道:“参见老祖,我见石门开了,想来是老祖出关。正巧采了一些鲜花,只是不敢随意打扰老祖,所以一直守在外面,等机会献给老祖。”
苏尘轻轻点头,道:“你将它放在里面的石台,然后去叫小雪来见我。”
毕竟闭关有些年头,他还是要问问小雪山里的情况。
“奴婢领命。”小倩于是进去将鲜花放下,然后向苏尘告退。
她离开时悄悄偷望了一下老祖,心里不知怎地,冒出一个念头,老祖愈发像个人了。
她初见老祖时,能够感受到老祖身上那股大妖魔的气息,如今完全消失不见。
当日树妖姥姥仓惶下山时,老祖如神似魔,高居九霄云外,只能教人仰望,却没法靠近。
而今老祖却好似个凡人,瞧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越是这样,越显得老祖的可怕。
她深深明白,老祖这次闭关肯定有了了不得的突破。她心中只想到两个词,“登峰造极”、“返璞归真”。
她本是鬼身,竟感觉有些怦怦心跳,想象着老祖的强大,竟让她有些迷醉。世间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本能地追慕强者。
…
…
“得搬家了。”
黑山不远处兰若寺里的树妖姥姥数十年驱使鬼魅,取了不知多少精气阳气,神通愈发高强,可她每到夜里,都会望着黑山。
黑山无言,却如九天神魔俯首对着兰若寺。树妖姥姥时常庆幸自己不会做梦,否则肯定要经常在噩梦中惊醒。
它越是强大,越是能感受到那来自黑山的沉甸甸压力。
几十年来,黑山中流转着可怕至极的道韵,不知不觉间就能将周围的灵机聚集。此消彼长下,兰若寺的灵脉就愈发枯竭了。
偏偏树妖姥姥不敢做任何反抗。
它深深明白,能有这般手段的黑山老祖,自然也能扭转山川灵脉,有移山倒海的手段都不稀奇。
这老妖的神通如此深不可测,教树妖姥姥兴不起半分挑衅的念头。
何况如今世道大乱,它何必要在黑山老祖卧榻之侧求存。
乱世是妖魔的乐园,有的是地方可以兴风作浪。
“听说南方有白莲教造反,烽烟四起,姥姥我往南边走,肯定能寻到一个安身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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