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摇了摇头,高建回头看一眼厅内,又看看阿弦,蓦地想到什么,那脸色就不好了。
欧荣正要领三人去前厅暂歇,从廊下迎面走来一个留着寸须的青年男子,欧荣急走两步作揖,口称大哥。
这位自然便是欧家的长公子欧添,扫了一眼阿弦三人,拱手作揖后,才道:我听说府衙之人又来?到底是什么公务?可是我们府里有什么人犯了事?
高建尚未出声,欧荣道:没不是什么大事,哥哥不用理会,我会料理。
欧添哼道:只怕不是正事。
兄友弟恭,欧荣不敢当面扯谎,何况欧添本也有几分知qíng,他看一眼吴成跟高建,目光落在中间的阿弦身上:我听说桐县有个十八子,最是能通灵,这位大概就是了吧?
欧荣只好低头:是。
欧添道了声失陪,拉着欧荣转身走开数步,才沉声斥道:你瞒得过老夫人,还指望瞒着我么?你真是死xing不改,以前请那些邪门歪道江湖人士倒也罢了,如今居然主动招惹官府的人,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宅不宁?生怕那流言蜚语还不够多么?
欧荣听说的严厉,只得唯唯称是:哥哥放心,其实已经太平无事了。
欧添白了他一眼:速速送他们走,我还有事,就不耽搁了。
目送欧添去了,欧荣回来:我哥哥还有急事,让我好生招待,眼见要正午了,就留各位吃个便饭。
高建心里有事,正要推辞。阿弦忽地说道:欧公子,我想去老夫人拜佛的佛堂去看一看,不知可否?
欧荣一怔:这、当然使得,不过十八兄去哪里做什么?不是已经灾祟消除了么?
阿弦看向受伤的手臂,复想起方才被老夫人碰到之时那种针刺之感,阿弦低声道:哪里有这样容易。
往佛堂来的路上,高建几次yù言又止。吴成看了出来:你怕什么?若是害怕鬼神,如何还跟着十八子往这里头栽?
高建嘀咕道:我哪里是害怕鬼神,我是害怕到手的银子又飞了。
吴成道:这话从何说起?
有先例的,高建想起huáng家之事,喃喃道:我有种不大好的预感。阿弦又要犯傻了。
顷刻来至佛堂前,欧荣叮嘱:这是极洁净的地方,老夫人不许人乱闯,十八兄看一回便尽快出来才好。
阿弦答应,迈步走了进去。
佛堂正中的观音像垂眸慈目,一片祥和,但殿内却俨然比外面更yīn冷数倍。
阿弦环顾周遭,正打量中,身后门口有人道:二弟,你怎么把人引到这里来了?
欧荣道:嫂子,我们看一看就走了,千万别告诉老夫人。
阿弦回头,却见是欧荣的嫂子曹氏,正站在门口,虽是跟欧荣说话,眼睛却盯着她。
四目相对,曹氏微微迟疑,继而抬步走了进来,道:这是我们老夫人礼佛的地方,不许外人进入的,十八子
阿弦看着她qiáng笑之态,无可忍:那孩子一直哭,你为什么不好生哄着,还要去打她?
曹氏一愣,嘴角牵动:十八子在说什么?
阿弦道:那个颈间戴着连年有余huáng金项圈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骂她赔钱货,还咒她死?
曹氏双眸睁大,骇然低呼:你
阿弦道:是,我看见了,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怎么忍心那样折磨她?是不是你害死了那孩子?!
曹氏满面惊骇不信,双眼却极快红了起来,大声叫道:不是!
阿弦道:那又是谁杀死了那孩子?
曹氏道:不是我!她仿佛怕极,步步后退。
阿弦哪里容她离开,上前拉住:不是你又是谁?!
左手碰到曹氏的手,手指忽地感觉她的掌心有个突起。
阿弦垂眸看去,却见曹氏的手心里仿佛有一处疤痕,似是被什么刺伤后留下的,似陈年之伤,如今只剩下伤疤累累,宛若树身上的一个疤节。
阿弦盯着这个疤节,忽地屏息。
欧荣等原本在门口,见阿弦跟曹氏争执,目瞪口呆,又见阿弦拦住曹氏,欧荣正yù入内拦劝,身后有人怒喝一声:你们在gān什么?
来者正是大公子欧添,说话间已经迈步进了佛堂。
欧添把曹氏拉到身后:十八子你这是何意?
又怒视欧荣:不是让你带他们走了么?为什么又来佛堂捣乱?
欧荣惴惴地跟着走了进来,不知qíng形是怎么样,着急心慌,无法作答。
阿弦也不做声,只望着欧添身后的曹氏。
高建见欧添来势汹汹,才想打圆场,吴成不慌不忙道:大公子,我们此行来贵府,刺史大人也是知qíng的。
毕竟民不与官斗,欧添压着怒火,道:就算刺史大人知qíng,但我府内上下安泰,并无什么祸事命案,就算大人有令,几位也不能肆意扰民才是。
欧添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欧荣一眼,拉着曹氏转身,将出佛堂的那刻。
阿弦道:大公子有句话说错了。
欧添止步回头,曹氏却如行尸走ròu,呆呆立在他的身后不动。
阿弦对上欧添双眼:这府里有命案。黑白分明的双眼里透出难以遏制的怒意:而且不止一宗。
听了这句话,在场三人的反应各自不同。
吴成眯起双眼,高建的心咯噔一声,心底认命地想:果然又给我猜中了。
欧荣直着双眼:十八子,可是在玩笑呢?
阿弦冷冷说道:我也想这是个玩笑,但有人知道这不是玩笑。
背对着众人的曹氏身子一抖。
阿弦盯着她的背影,难掩愤怒:那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害死?为什么竟能像是没事人一样?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冷血母亲?
曹氏捂住耳朵:别说了!
欧添更是怒道:住口!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阿弦胸口起伏,无法平静。
刚才拦着曹氏,无意中碰到她掌心的疤痕之时,阿弦见到另一幅场景。
却也是在这佛堂里,是曹氏跪在蒲团上,她低着头,看似正虔诚拜佛,然而细看,却见双眼中不时滴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氏忽然大叫一声,她跳起来,把供桌上的东西尽数扯落,种种瓜果点心滚了一地,点燃的香烛也随之跌下,那一枚铜烛台上的白蜡断做两截,露出底下尖锐的烛托。
曹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将那铜烛台拿起,她盯着看了会儿,猛地向着自己的掌心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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