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置气,忽地听英俊说道:阿弦,我看不见,你可否慢些。他的声音温和,依稀带些请求之意。
阿弦心头一震,忙放慢了脚步。
这会儿他们已经远远离开了酒馆,那些喧哗笑语也都抛在身后。
夜风徐徐,有些沁凉,抬头见漫天星斗,闪闪烁烁。
阿弦因惯能见到那些东西,每当夜晚出行,都要格外谨慎留心,等闲不敢抬头四顾,但是今夜却大不相同。
她原本是因拉着英俊出外,才无意中握着他的手,如今反应过来,却也不舍得放开了。
她上看下看,左顾右盼瞧了许久,目之所及,却是极为幽静清澈的夜色,阿弦的心火也极快散了,不由叹道:真好看。
英俊问道:什么好看?
阿弦看看他淡然若水的眉眼,一瞬哑然。
又走片刻,阿弦缓缓止步:阿叔又去找三娘子做什么?
英俊道:我
阿弦不等他说完,便问道:你是又要离开吗?
英俊眉睫一动,感觉握在自己腕上的小手松了松,正在他以为她要放开自己的手,那手却又重新握了过来。
阿弦的声音有些艰涩:上次我被鬼附身,阿叔本来是要离开的对么?
英俊道:是。
阿弦道:为什么?大概是觉着自己问的太急,便又试探问道:阿叔可是想起自己的来历了?
英俊道:并不算是。
阿弦疑惑:你没想起来?那为什么要走,又要去哪里?
夜风中chuī来一阵淡淡香气,旁侧一户人家的墙头爬满了夏日蔷薇,小小地白花在夜色里自在绽放,犹如一只只星星的眼。
英俊道: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若是个江洋大盗的话么?
你不是!
英俊道:我或许不是,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坏人才危险。
阿弦怔道:我、我不懂?
英俊默然道:有人要害我,或许是要置我于死地,他们现在也许还在追踪我的下落,我留在这里,若是把那些人引了来
英俊还未说完,阿弦已忍不住叫道:原来你是因为怕连累到我跟伯伯才要离开的?
那天醒来后,阿弦渐渐想起被附身后的种种,包括玄影请了救兵前来。
虽然老朱头跟英俊、包括袁恕己在内都未曾提起此事,阿弦又怎会不明白。
英俊听到她声音中透着惊喜:这几天,你便是因为知道我要走,才不理我了么?
阿弦偷偷吐舌,挠了挠头道:我只是、只是生气,你要走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英俊忽地问道:陈基当时也是偷偷走的?
阿弦一怔,摇头道:其实他早就说过很多次他想去长安。
英俊道:假如有朝一日我想起来,我也要走呢?
腕子上的小手一颤,然后阿弦道:我我会替阿叔高兴,会亲自送你离开!
英俊笑了笑,复喃喃道:傻孩子。
阿弦解开心结,走路也觉轻快了许多,才走四五步,又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回头问道:对了,阿叔为何要跟三娘子厮混在一块儿?
英俊道:我已经答应了她,在她的酒馆做账房了。
什么?阿弦一惊,几乎撒手。
不料英俊手腕一展,反将她的手握住,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她是何等样人,放心就是了。
阿弦心慌:不成!你又看不见,做什么账房?何况看不见她对你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呢!
原先困扰阿弦不去的,是陈三娘子挨向陈基的那暧昧场景,但此刻浮现眼前的,却是方才三娘子倒酒之时,那似乎要把人吞掉的媚眼。
只是英俊看不见,也不知道她自个儿在那里骚qíng什么。
英俊似乎忍笑:何况去做工,一个月好歹有些钱拿,朱伯的手头也能宽裕些,我常听他念叨,我夺了你的口食呢。自然要为你补回来。
阿弦有些脸热:我又不是馋嘴的人。
英俊微笑:听话,朱伯是疼你之心,且也让我为你做一点小事罢。
说到这里,阿弦忽然掀了掀鼻子:我闻到香味儿了,这会儿伯伯大概还没收摊。
她在前领路,又穿过两条街,果然看见老朱头的灯笼还挑在那里,玄影大老远便听见动静,飞也似的跑过来撒欢迎着。
老朱头正搅汤粥,回头看时,却见两个人手拉着手缓步而来,英俊高大颀长,阿弦却纤瘦矮小,又有玄影在前头蹦跳,这场景看来竟仿佛
老朱头定定看了半晌,想到这几日阿弦对英俊不理不睬的模样,含笑嘀咕道:这可是雨过天晴了么?倒也好。
就听阿弦远远地嚷嚷:伯伯,我饿了!
老朱头早捏了一个jī蛋在手里:知道了。将要下锅的时候想了一想,回头看一眼英俊,便又多拿了一个,嘴里道:我这是爱屋及乌呢,哼。
这几日里,桐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除了岳家那件不伦异案外,还另有一件不算太大的小案件。
却是有个小商贩,在县衙状告陈家的陈大仗势欺人,qiáng买不成便将他打伤。
说来也怪,此事也已经是数月之前的旧案了,小贩本来惧怕陈大霸道,只忍气吞声,非但不敢上告,连半个子的赔偿都没有,不知为何竟旧事重提。
县衙当即行动,陆芳亲自带人查理此事,不出两天便找到几个目击证人。
案qíng很快理清之时,又有几个桐县百姓,曾跟陈大有过不合的前来告状。
却都是告陈大横行乡里,打伤良民等。这案子本是极小,并非涉及人命,又都是旧案,按理说不必提jiāo府衙。
谁知府衙中派了人来询问,县令按照袁大人指使,罚没陈家大半家财,一笔分发给曾被他欺凌的苦主,一笔罚入官库。
阿弦第一时间便从高建口中得知此事,高建道:陈三娘子先前还为了陈大的事儿往你家里走动,这两日必然也忙得很?
阿弦摇头:这几天她不曾去我家,更是半个字也没跟我提这件事儿,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高建也不明白,道:我还怕她扰你,如此识相就好了。忽然又偷笑道:英俊叔无端端怎地去了她的酒馆?你可知道坊间都在传说什么?
阿弦啐道:那些脏耳朵的话不要说给我听。
高建吐舌道:也罢了,果然不堪入耳,只是你居然肯让英俊叔过去,倒是让我意外。
阿弦心想:是他自个儿想去的,难道我要拦着他?
何况英俊的身子已经好转,大夫的意思,也是让他经常走动走动,不要只闷在家里,所以阿弦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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